秦王放下手中战书,道:“那么可否请那位宋先生进咸阳宫?”
秦王一生求贤若渴,否则也不会有咸阳朗润居如今各国志气之士齐聚盛况。那位宋锦既然预测了秦韩之争,又得自己的孙子和上大夫力荐,自然需要一探虚实,看是否能为秦国所用。
公孙昭答:“昭已经派人去朗润居请宋子入宫。”
不消多时,仪奴将人带到。那平时邋里邋遢的宋锦,今日为了见一面秦王,竟然还真打扮得颇为得体,叫公孙昭一时都有些认不出来,若非身上还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酒气,公孙昭几乎以为仪奴请错人了。
秦王赐坐,宋锦端端正正坐好,一副正经模样,开口便是带着些楚国口音的秦腔:“拜见王上。”
秦王:“宋子免礼。宋子得公孙和上大夫力荐,寡人十分好奇,宋子怎知韩必攻秦?”
宋锦便将他曾在朗润居说给公孙昭和仲妫听的那套“韩国论”又复述了一遍,语气笃定。
原本在朗润居的当日,公孙昭就想要将他引荐给秦王,但宋锦断然拒绝了,说必须得等此事确实发生,才能入宫面见王上。现在想来,当初宋锦不肯跟着公孙昭进宫,完全是因为认为他年纪太小,在秦王面前说服力不足,想要再多一人保荐。而且当时秦军还未出函谷,韩国也没来偷袭,宋锦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还通过仲妫的关系多了陈跃这么一个举荐人。
公孙昭摸了摸下巴,此人看似放浪形骸,实则心细如发,小心谨慎,必须收归己用。
正在他思索怎么把他从陈跃手里抢下来的时候,宋锦已经简单地说完了自己的想法。观秦王脸色,似对他的说辞颇为满意,在他言毕后,竟还夸奖了一句:“宋子大才。”
一旁的陈跃也是一副满意表情。
前世尽管公子涉和仲妫夫妻不睦,陈跃作为公子涉的老丈人,道还是挺疼那个女婿。公孙昭不知道陈跃在前世公子涉篡位一事中贡献了多少力量,但他现在完全不敢信任陈跃。——尽管他是仲妫的父亲。
他赶在陈跃开口附和之前,抢先一步,以一种颇为骄纵的语气说道:“宋子确实大才,他对纵横之术也颇有见解,王大父何不问问他如何应对?”
陈跃回过头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但公孙昭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体年轻,又有秦王偏爱,直接装作不曾看见,抬着下巴只是朝着跪坐在秦王面前的宋锦看去。
秦王眯起眼睛:“是么?那么宋子可否说说,如今韩国攻秦,我秦国该如何应对呢?”
宋锦本就就是意图在秦国谋得一官半职,巴不得秦王向他问策,如今有了韩国攻秦的铺垫,他说起自己的谋略来也有底气得多了。他朝着秦王拜了一拜,神色自若地说:“依草民看,如今实为伐韩之良机。”
秦王问道:“韩国胆敢偷袭我秦师,伐之是必然,但为何此时是良机?”
宋锦说:“现在燕赵战事胶着,但赵国肯定知晓秦国在往赵行军,因此南部少不得驻军,分散兵力。韩国也以为秦国会攻赵,因此大胆袭击。此刻调转方向伐韩,实在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对于赵国而言,其一,因燕国之事,赵必然自顾不暇,无力救韩;其二,赵国南部军队日夜等待秦国进攻,只怕已如惊弓之鸟,若骤然听闻秦国攻韩之事,大抵会立刻放松警惕。到时候秦国再调转攻赵,胜之岂不轻松?如此为一石二鸟之计。因此,草民建议,不若由函谷关军队同前方伐赵军队共同攻韩,两面夹击,另一方面,一旦看见赵国有松懈迹象,则可立刻再回去攻赵。”
秦王听完,抚掌大笑:“宋子言之有理。”但他旋即又从案牍之上抽出一卷帛书,由寺人递了下来,“此为公子涉从前方传回来的密文,同宋子的见解颇为相通,之前寡人一见,不以为然,听完宋子所言,方觉得这公子涉之计谋,实为妙计。”
公孙昭闻言,只觉得脑子中有一根弦骤然崩断:公子涉的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