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河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住声音,过了好一会才用低落了不少的语调说,“臣那年进了公主府上才明白,原来使唤仆妇也是要花银子的。臣过去一直在外征战,没想过朱鸾没钱打赏下人会是副什么光景。臣不是个好父亲,亏欠了朱鸾呐。”
你的武将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为你的守土安疆,之后又知情识趣的回来进献战俘首级,还归兵权,一句不抱怨你背信弃义,说好了娶他女儿做皇后,结果只拿贵妃的位置糊弄人家。
饶是赵铎不要脸,也被江长河这么委曲求全的一番话打动了。
赵铎很清楚,江长河之所以打仗这么玩命,明明已经大胜了,还要对奔逃的淳维汗千里追袭,杀了淳维汗以绝后患,就是害怕日后江朱鸾进宫了,江长河自己却老得打不动仗,让女儿的后位不稳。更别提,那些“金银珠玉”、“家具摆件”、“衣料首饰”。
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带嫁妆入宫,江长河准备的就是属于“皇后”的嫁妆,但他女儿不可能当皇后了。
说江长河一句“人财两失”才应景。
赵铎连咳几声之后才尴尬的接话:“既然是大将军的一番心意,准备的全都带进宫就是。便是有喜欢的话本也一并带着,查阅了没有犯禁的即可。”
“陛下真乃仁君!”
面子和里子,江长河一向只选实惠的,从不打肿脸充胖子。
赵铎一同意江长河的要求,江长河马上把一连串赞美送过去,什么好听说什么,完全没有“要有大将军的威严”的意思,把他边城莽夫的形象发挥到了极点。
等到入宫招待江长河一同沐浴闲聊,再去晚宴的时候,赵铎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答应了江长河大大小小许多条件。
他拧眉坐在食案前,盯着炙烤豚颈肉陷入沉思。
自己到底是心太软了,还是被人糊弄了?
可江长河那等只会冲杀的莽夫,也弄得以退为进的计谋么?
算了,都不是重要的事情,多想无益,或许朕是真的仁君,耐不住人恳求呢。
赵铎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欣赏起歌舞。
——即便是歌舞,也没什么可看的,宫廷舞乐大多不为了取悦君王只是在宴会上做个背景罢了,若真是唱跳得太出色让帝王沉迷,反而容易让乐师和舞姬们惹祸上身,落得身死的下场,所以,他们从不玩命表演。
赵铎看得无趣,拉着文丞相和江长河一起饮酒闲聊,摆足同样重视文臣武将的姿态。
文丞相老成持重,哪怕江长河即将送女入宫做贵妃,面上、话里都没有丝毫针对江长河的意思。江长河也接连不断的感激文丞相这些年敦促户部和兵部发按时放兵械钱粮,从没让边关将士们挨饿受冻的上战场。
眼看着一个五十多、一个六十多的老头相互吹捧,就差将对方引为知己,晚宴就更让赵铎食不下咽了。
台上悦耳的丝竹声突然变了味道,如急雨的鼓点声刹那间抓住了众人的关注,让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回台上。
有别于宫廷舞蹈的端庄柔婉,十数名舞女扭着她们过于纤细有力的腰肢上台,像夜晚骤然绽放又在清晨悄悄衰败的昙花般急于展示自己的美。她们各个面上蒙着米粒大小的珠子串成的面纱,珠链细密,只在动作间偶然显出真容,半遮半掩让人看不清容貌,偏偏这种欲语还休的神情更是引人窥探。
大宴上,哪怕最正人君子的官员也不由得坐正了身体,视线紧盯着台上的佳人们。
江长河哈哈笑着对文丞相说:“丞相以为如何?领舞的正是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