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人生多意外，穆广康也不能保证如果这一次不让穆清去见楚朔，下一次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毕竟楚朔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与其让这件事情成为穆清心中永远的缺憾，还不如现在就了却了她这个心愿。穆广康点头道：“你带上书房中那一盆秋兰。”

穆清微微有些讶异：这兰花穆广康刚得了没多久，是江猎户前段时间上山打猎时给他挖来的，他喜爱得不得了，甚至还起了诗兴为这兰花作了首诗。如今却要把这盆花送给楚朔？

像是看出了穆清的疑问，穆广康道：“楚朔爱兰，将此花赠予他，日夜观赏，或许能让他在病痛中得到几丝抚慰，就算……也没有那么痛苦。”

穆清读出了他的潜含义，心下一沉：穆广康居然认为，已经看不到楚朔病愈的希望了？

……

穆清父女二人到达楚家的时候，楚大夫不在，却意外看到了江意之。他坐在楚朔的身边，在与楚朔说着什么，脸上的神情像哭又像笑。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匆忙别过头去，等脸上的表情调整好了才转过身来起身迎他们。

“先生……咳咳……”

楚朔卧病在床，也想要起身相迎，旁边的江意之连忙把他按了回去：“先生也不缺你这点礼数，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穆清把那盆兰花放在了楚朔的桌上，而后笑道：“怎么样，这盆花开得好不好？”

楚朔怔怔朝她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看花，眼中慢慢也漾出笑来：“很美。”

“这是阿爹特地给你送来的，你不知道这盆花看起来不沉，一路抱着它过来可累得我不轻……”穆清说着一些轻快的话活跃着场子，楚朔身体不好，只能缓慢作答，江意之倒是十分配合，一直不让她冷场。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这才知道江意之也是听到消息后特地过来的，比他们父女二人早一会儿到。楚大夫不在家，是因为上山采药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穆清的错觉，她一贯觉得江意之看楚朔不顺眼，但是今天的江意之，眼中似乎对楚朔有……一丝愧疚？从前会在江意之眼中出现的对楚朔的敌意，也全然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楚朔是救了江猎户才变得病重所以愧疚吧……穆清猜测着，却有着某种隐隐直觉，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好了，”两人没聊多久，一直默立在一旁的穆广康就打断了他们，“意之，你跟我出来一下。”

江意之有点茫然地被他拉了出去，屋内顿时就剩下了穆清与楚朔两人。

穆清忽然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愣愣问道：“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重了？”

“本来就有些风寒，那天……咳咳……”楚朔面容苍白，眼神之间却没有一点怨愤，“那天自己又不小心着了凉，就病得更重了……”

穆清心中实在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楚朔这样从来都是这样，性情豁达，不怨天尤人，生病这件事也揽到自己身上，不愿意让别人有任何的负罪感。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重病缠身呢？

“药吃了吗？”穆清问出这句话之后，简直觉得自己蠢爆了。

人亲爹就是大夫，能不给他灌药吗。

楚朔却一点没觉得穆清问出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点点头道：“喝了几副汤药，可能是……咳咳，喝惯了这些药，反倒没什么作用……”

他目光微微有些哀伤，但很快又变得坦然：“先生，弟子或许……不能再苟延残喘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