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殿是帝王议政的地方,是大邺最高等级的殿堂。从巷堂穿过来进升贤门,眼前的恢宏景象令人叹为观止。天街纵横百余丈,一色汉白玉的砖面和华表。内侍引她从阶基下走,她抬头望了望,正殿底座足有民间的两层楼台那么高。以前她觉得权利离她很远,可是一旦深入这种环境,几乎立竿见影的,心里会热血沸腾。她开始理解为什么男人们都在追求这个,你看那绵延的殿宇宫阙,都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争取,就有机会把眼前这一切收入囊中。这是怎样巨大的诱惑啊!如何不叫人趋之若鹜?
她提着裙裾上台阶,每一步都留心数。一共一百零八级,那是臣子与君王的距离。
慕容珩站在大殿中央,背着手,昂着头,身上的孝服再沉重,掩盖不住满脸的意气风发。帝王家就是这点殊异,老皇帝身后的哀荣不过是黄土垄下一方豪棺,嗣皇帝的喜悦大于丧父之痛。面对这满堂金碧,想想这锦绣天下,谁还来得及悲伤呢!尤其这一切对慕容珩来说更具意义,因为再也无需看任何人脸色,如今他是天下的主宰了。
她慢慢走过去,走过一根又一根雕龙抱柱。头顶上是精美的盘茎莲花藻井,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柚木地板。她看着他,真是有些如在梦中。半年前他还是任人拿捏的可怜虫,现在却已经是万众景仰的帝王了。
“弥生。”他知道她来了,回过身向她走来。
她肃容行礼,“陛下长乐无极。”
他忙托住她的肘,眼睛里满是笑意,“不要这样,你我是一体的,永远不要对我叩拜。”他拉她往纵深处去,欣喜的引她看,“弥生你瞧,瞧这御座,瞧这插屏,瞧这法扇……以后都是我的了,是我们的了,你高不高兴?”
弥生看他孩子似的,也跟着馨馨然笑起来,“我高兴,看着你君临天下,真的很高兴。”
“弥生,我的弥生!”他倾前身把她揽在怀里,“我终于登上大位了,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兴奋至极,兴奋得不知该怎样发泄。于是一把抱起她在御座前旋转,边转边叫她的名字,“我要给你最好的,都给你!”
弥生吓坏了,死死勾住他的脖子尖叫,“仔细摔了!”
他的喜悦要同她一起分享,这里面不单单包涵着一个男人的虚荣心,还有他对她难以抒发的爱。在他落迫的时候她没有嫌弃他,她看顾他,替他打抱不平。即便是稍稍的一点恩情,也够他感激一生的了。
殿里的砖柱摆设飞速的旋转,他终于可以在这里放肆的笑一笑,跳一跳,没有人再敢管着他了。转累了,也转晕了,慢慢的停下来,看看她,煞白着一张脸,惊恐的瞪着大眼睛。他更觉她可爱,头昏脑胀的和她跌坐在一起,吻她,贴着她的唇,把笑声都传进她心肺里去。
弥生无可奈何,还好那些内侍都退出去了。否则新帝没有愁容,还笑得这么欢实,要落下一辈子的话柄来。
“陛下要端稳啊。”她说,“应当表示对先帝的哀思,该到听政殿守灵去。”
“再等一会儿,我就是要让你过来看看。”他们坐在御案前的地上,他把头靠在她肩上,声音里忽然带了些凄哽的味道,“弥生,我答应你的后位总算能够兑现了。先前和九郎议了你的封号,什么明皇后、敬皇后,都不好。咱们祖上是鲜卑人,鲜卑人管可汗发妻叫可贺敦,你就是我的可贺敦皇后。过阵子办一场封后大典,我要亲授金印,让你风风光光的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