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兮是真的被这人几乎一周一次的聊天问候问烦了,她咬着牙愠怒的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淡定,差点没把手里的笔记本抓破。
她都已经数不清拒绝过多少次关于他的邀请,例如吃饭,例如喝咖啡,例如一起去野外骑山地车,例如沈木腾放假的时候一起拼车,最关键的,对方除了这些类似于普通朋友间的邀约和联系并没有丝毫的越界与其他表示,她每次一狠心想要直接跟他把话挑明的时候,往往都是文字编辑了一长段,临发送之际又全部清除。
毕竟他是沈木腾的老师,这个身份像是一个巨大的屏障,憾不动丝毫。
她讨厌极了这种不知道算是含蓄还是故以为深情的戏码,而且她明明态度那么冷淡了,甚至拒绝到她都想问一问微信为什么不能推出一个自动回复的功能?
她记不清自己从初中几年级就开始断断续续收到情书和礼物,但那些表白往往都是在她简单明了的拒绝之后很快就平息,最多的,拒绝三次,话讲到位了,对方自然知难而退,但现在的情况明显复杂了很多,对方不仅没有过类似表白的发展趋势,还在自己一次次的拒绝中不知疲倦,越挫越勇。她也想过麻醉自己,就当自己想得太多太自恋,对方只是想和自己做朋友,如此而已,可是她做不到,这种想法在大脑往往停留不过两秒钟就被自己否掉,人的嘴巴会说谎,但眼睛不会,麦思明每次看到她的眼神都赤城的写满了他最真实的心思。
沈木兮觉得自己真是快被这人折磨的疯掉了。
天知道她有多反感这些死缠烂打,总认为时间和坚持可以感天动地的人。
因为她是那种从来都不相信日久生情的一类人。
喜不喜欢,她只遵从第一眼时的触动。
这样很夸张,或许还很不靠谱,又或者,用那个人的话来说,她就是个幼稚的小孩子,想法幼稚,做事也幼稚。
可又由不得自己,这是一种无法自控的暗潮涌动。
就例如,那天晚上的酒吧,那个让她忘记自己为何转身的男人。
又或者换一种思路来考虑,正是那个人,教会了她什么叫做一眼而终。
沈木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直接把那条信息删除,手机关机扔进了包里。
……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四点刚过。
斜阳正欲西落,整个校园都像是被暖橘色的素纱幔包裹上一层外衣,微风轻拂,枝桠簌簌作响,抬头望天,阳光温暖的有些不太真实,竟一瞬间会让人恍惚以为春天已经到了。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又轻轻的眨了眨眼,叹声气,这还没到明天呢,怎么就已经开始期待那人过完年后回国了?
她低头往门口的方向走,从包里摸到手机,按下开机键,看着屏幕里被咬掉一口的苹果图案,安静的等着。
锁屏界面出现,输入密码,沈木兮先满怀期待的眯了下眼睛,想看看会不会收到类似于“预祝考试顺利”之类的惊喜。
事实当然没有。
以那人的性格也发不来这些类似的东西。
把背包转移到胸前抱着,沈木兮轻咬着嘴唇打开短信记录,挠了挠头发,编辑,
遇白叔叔,我考试结束了,成绩应该不错呢,很有把握,马桶就不用刷了,求表扬咩
发送成功,沈木兮将手机举过头顶,自己傻乎乎的对着很快黑下去的屏幕嘻嘻的笑了两声。
身边有同系一样刚结束考试的情侣手牵手从沈木兮身边擦肩而过,女孩很开心的跳了跳,偏头对男孩绽放着大大的笑脸,娇声娇气道,“咱们待会吃完饭去看夜场电影好不好?最近复习的头都大了,急需放松和安抚。”
男孩比女孩高了一头不止,这会坏笑着勾起唇角,搂着女孩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低头耳语了一句什么,女孩立马羞得脸蛋都红了,小手握成拳头往男孩胸腔上捶。
至于说了什么,沈木兮大概也猜到了。
她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不自在,身形微顿,脚尖抵在青石板上画着圈圈,过了会,等那对小情侣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抬起头,继续往门口走。
她记得,杨言那天晚上在酒吧说过一句话,爱不爱,不做怎么知道?
可是后来,季遇白也跟她讲过,他那天的原话她记得一字不差,他说,木兮,你不许跟她学,以后无论遇见谁,都不能这样做,再喜欢,也不可以拿身体去冒险。
而事实上,相信一见钟情的人,都是冲动起来会不计后果的呀。
。
。
。
得到了杨小爷真传的小木兮要黑化了,感觉遇白叔叔好像有危险!!
时钟与世无争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就迎来了这个令人莫名烦躁的周末。
小区里残余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水渍渗透进了地表,消失的杳无痕迹,像是那些洁白与柔软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季遇白晨跑回来时沈木兮揉着眼睛睡意惺忪的看他一眼,然后一声不吭的推门进了洗手间。
这是近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没有应约和他一起晨跑。
心情很不好,极度的委屈和失落,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憋火,各种情绪糅合到了一起,再碰一下怕是就能碎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这种落败状态并不只是因为今天那连续两场的考试。
洗了冷水脸,整个人都一激灵,她撑着洗手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吸气,再吐出,混沌迷茫的大脑开始慢慢清醒。
照例不喜欢化妆,擦了基本的护肤,她拉开门直接趿拉着拖鞋拐去餐厅坐下。
早餐已经摆好了,加蛋加培根的三文治和甜牛奶,对面的男人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刻意在等她还是单纯的想要先喝牛奶。
这会眼眸微垂着,杯子送到唇边,一小口一小口的轻抿着牛奶,眼睛却是在好整以暇的睨着她,看不出情绪。
沈木兮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脸色明显的很臭,没什么好气,“可以吃了吗?”
季遇白终于放下手里温热的玻璃杯,双手闲适的搭在桌缘,目光与她平视,从这个角度看去像是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嘴里说的却是,“不可以。”
“哦,那您自己请慢用,我就先走了,季先生再见。”沈木兮听完这三个字后,毫无停顿的对他微微一笑,站起身鞠了个躬,转身就走。
“再见的时候大概是半个月之后了,”季遇白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仰头,感觉到视线里的小姑娘身形微顿,脚步在下一秒也停在了原地,人却迟迟没有转身,他继续说,“木兮,我明天就走了,你还跟我耍小性子?”
沈木兮默然,似乎所有的坏情绪都被这句话轻易击溃,她垂下头,瘪着嘴转过身,几步走回来坐下。
季遇白若无其事的捞过杯子,继续喝着牛奶睨着她,就是不说话。
沈木兮头低的久了,脖颈都有些僵硬,见这人忽然没了动静,就不动声色的掀起眼皮偷偷看过去一眼,这一看不打紧,正撞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等这偷看等久了一样。
她心里一突,咬了下嘴唇,犹豫了两秒钟索性抬起头光明正大的看过去,嘴里还振振有词,“你明天才走,我是待会就走。”
季遇白微一挑眉,随即又笑了,“既然是待会就要走了,现在还闹什么小脾气?”
沈木兮哼哼两声,自觉理亏,声音弱下来,却还在强词夺理,“怕你自己去了墨尔本之后太无聊。”
季遇白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修长的指骨捏着杯子来回把玩,幽幽道,“怕我无聊,所以临走前特意给我添添堵?”
沈木兮不敢跟他对视,低着眼一番思忖,觉得这个问题继续深入下去也对自己无益,便自作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也不敢抬头,小猫撒娇似的细声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季遇白好笑的弯了下唇,又没什么停顿的落回去,“木兮,我没听清你在问什么。”
沈木兮皱了皱眉,抬头,绷着脸,一字一句抑扬顿挫道,“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餐桌对面的男人很无谓的往后靠去,淡淡道,“看心情吧,旅行就是去散心的,如果心里不那么堵了,可能就早一点回来,如果堵的久了,就晚一点就回来。”
沈木兮知道这人一贯喜欢拿自己逗乐子,气鼓鼓的盯了他一会,也懒得继续扯皮了,低头开始吃三文治,缄默不言。
一直吃到最后了,沈木兮去捞牛奶杯,无意间一抬头,正不偏不倚的对上季遇白的视线,他似乎看她很久了,这会眸色深晦,眼底情绪复杂,沈木兮猝不及防,微微怔了一下,还来不及深入探究,对方已经淡淡低下眼,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她,再看去,那双眸底又恢复清淡。
“现在把行李拿回家还是下午?”
沈木兮昨天晚上就已经把自己这半个月假期要穿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整理到了行李箱里,一开始还在生着闷气,心里想的也是自己下午等考试结束后趁季遇白没在家悄不蔫的打车运回去,包括软软,最好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个,然后直接消失到年后。
但是现在,明显是闷气已经消了,结果也就变了。
相比于待会从公寓离开赶去学校考试,下午回公寓取行李季遇白不在,下次见面就直接推延到了半个月乃至更久之后,她几乎没有犹豫的选择了现在把行李拿回家。
至少,这样他会开车送她回家,还会把她送去学校。
哪怕多待半个小时也是值得小开心一下的。
……
季遇白拎着行李箱,沈木兮怀里抱着软软,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收纳盒,里面是软软的狗粮和牛奶,还有几个小玩具。
顿在门口了,沈木兮又扭头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看,不知想到什么,把软软直接塞到了季遇白怀里,收纳盒放到脚边,穿着小拖鞋哒哒哒的跑回了卧室,不出两分钟,身上背着那把黑色的吉他盒子又跑了回来,把软软接到自己怀里,重新拎起收纳盒,仰头对季遇白甜甜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季遇白对她这招摇的笑脸似乎没什么反应,视线直接往下落到了她的脚上,“穿着拖鞋去考试,你确定不会被监考老师直接请出考场?”
“呀,我忘了。”沈木兮脸蛋一红,忙不迭的踢掉拖鞋把脚丫往旁边那双小短靴里塞,季遇白拎过她手上的收纳盒,身子直接退到了门外,安静的看她自己在那手忙脚乱,似乎这样的沈木兮才是正常的,时不时会出个小乱子,需要自己点一点。
行李都放到了后备箱,沈木兮抱着软软坐在副驾驶,小家伙大概是以为又要去宠物医院打疫苗,这会乖顺的趴在沈木兮怀里一动也不动,任谁逗都不做反应,似乎装死或者扮乖就能逃过一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