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057章 做夫妻吧

姜琴娘指尖一抖,将膝盖上的裙裾都抓出皱褶来,任谁都看得出她小脸白的吓人。

方书镜目光玩味,他一下一下转着折扇:“九卿,你确定这姜氏受得住?”

这样的诬蔑还有那贴身之物,若是换了旁的女人,约莫早被逼的走投无路一死证清白了。

金鹰微扬下颌,尊荣威仪又冷酷至极。

他目光落在姜琴娘身上,见她身躯娇弱,仿佛被风雨摧残零落的海棠,叫人恁的心疼。

众人只见她闭眼又睁眼,脸上闪过决绝之色,缓缓开口:“回……”

“蒋大人,”金鹰倏地开口打断姜琴娘的话,“将证物呈上!”

“诶?”蒋明远一愣,似乎没想到金鹰这时候插手。

“将证物呈上,本官亲自验看!”金鹰一字一句,声音疏朗如冬雪。

蒋明远连忙亲自躬身捡起那碧蓝抹胸,并恭敬地双手呈上。

碧蓝如洗的抹胸,被捻在修长干净的指尖,凭的连空气中都弥漫出一股子的羞耻来,让蒋明远这等年纪的都生了点不好意思。

金鹰冷笑一声,星目微眯,嘲弄十足对着云练道:“你说这是姜氏的?”

云练喘着粗气,身上痛的厉害,一脸的冷汗:“不错,就是她的。”

金鹰怒极反笑,扬手将那抹胸砸云练脸上:“荒唐!你当本官不懂女人?这抹胸分明就是还没及笄的姑娘穿的。”

说完这话,他转头正色问姜琴娘:“姜氏,你今年年岁几何?”

姜琴娘如实道:“民妇今年十九。”

金鹰又道:“姜氏已嫁人妇,生的丰腴,岂穿的下这件抹胸,蒋大人,寻个老妇来一验便知。”

蒋明远回过神来,当即让人回后宅,找了老妪来领着姜琴娘下去,将她身上穿着的抹胸和碧蓝色那件一对比,确实大小不对。

云练不服,他掸着脖子嘶声竭力的道:“不对,这东西就是姜氏的,金鹰大人是在包庇!”

这话一落,蒋明远胆儿都快被吓破了,他瞄了金鹰一眼,抄着惊堂木跳下法案就要给云练一记。

“慢着!”金鹰冷冷开口,他警告睨了蒋明远一眼,整遐以待的道:“本官今个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施施然起身,玄色展翅金鹰的制式朝服水波延展,自有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度从他身上宣泄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金鹰背着手,缓缓踱步到云练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却是对姜琴娘道:“姜氏,将你丝帕拿出来。”

姜琴娘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依然将袖子里的帕子掏了出来,并举高头顶,低着头弯着背脊,恭顺地奉上。

金鹰伸手接过,尖锐的鹰喙遮掩下,唇角往上勾了勾,盖因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恰能看见一截莹白如玉的纤细脖颈,细腻微光,精致得让人想要摸一把。

他指腹摩挲着丝帕上的针脚,又将那件碧蓝抹胸的针脚一对比,当众冷笑道:“你是睁眼瞎,本官不是,给本官好生看看!”

说着,他将丝帕和抹胸扔云练面前,要他自个看。

蒋明远凑上去,两厢一看,恍然大悟:“抹胸针脚不细密,拐角处还歪歪扭扭的,这两样东西不像是一个人绣的。”

众人听闻这话,也有人上前来验看,谁都没注意到姜琴娘愕然的眸光,她瞥了眼金鹰,又飞快低下了头,便是婢女赤朱亦不敢抬头。

金鹰注意到她表情,心头暗自叹息了一声。

“不可能,这不可能!”云练难以置信,他抓着那两件东西,怨毒地盯着姜琴娘,恨不能扑上来一般。

金鹰冷笑连连:“你是想说,本官还再包庇姜氏,嗯?”

这下不管云练还想如何辩驳,蒋明远一惊堂木拍他脑袋上,怒喝道:“混账东西,金鹰大人乃是陛下耳目,上达天听,最是公正严明,他在今日之前都不曾见过你和姜氏,何来包庇一说?”

吼完这话,蒋明远兀自不解气,又骂道:“再敢污蔑金鹰大人,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金鹰掸了掸袖子,漫不经心回到圈椅里坐下:“蒋大人,定案吧。”

暗地里,谁都没看到,毫无用武之地的状师方书镜朝他竖了大拇指。

啧,何为指鹿为马,这就是了!看姜氏的表情那抹胸应当就是她的,可金鹰掰东扯西,还说的头头是道,比他这状师都舌灿莲花。

“啪”漆黑惊堂木将三尺法案拍出嗡嗡回音,蒋明远一脸肃穆。

“没有今日这遭,本官倒不晓得你们云家在安仁县这么一手遮天,比本官排场都大,连这等污蔑构陷之事都信手拈来,你们眼里还有没王法,有没有本官了?!”蒋明远威仪堂堂,映着头顶的匾额清正极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大人,那些都是云二和云三的诡计,和草民等毫无关系啊,大人明鉴!”

云家人当场被慑住,各个面色如土,不敢辩驳,只地磕头求饶,便是云练都一脸死灰,哪里还有起先的嚣张。

完了!

云练知道云家这一遭算完了,千算万算,本以为稳赢的局面,可谁都没算到中途斜插个金鹰出来!

蒋明远不理会云家,径直问姜琴娘:“姜氏,本官为你做主,你想让云家如何,只管道来!”

听闻这话,姜琴娘睫毛微颤,浓密长卷的睫羽投落下薄薄淡影,像蝴蝶振翅的弧度。

众人只听她声若琴弦轻颤:“大人,民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不想云家如何,民妇只想知道污了的名声可否再恢复清白?还有云练,他今日随便拿一件抹胸出来就能污蔑是民妇的,那明日是不是又会冒些什么出来,又说是民妇同他私相授受的?”

蒋明远怔然,似乎不明白。

姜琴娘眼波流转,黑圆的眼瞳纯然如冰水,里头清清楚楚的诉求竟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此为防盗章县令蒋明远将姜琴娘带去衙门问话的事,在县里传的沸沸扬扬之后,到底还是让云家知道了。

不过两天,云家击鼓鸣冤一纸诉状将姜琴娘告了!

因着金鹰大人目下还在安仁县,对云锻之死,县令蒋明远本就十分重视,日夜清查线索,焦虑的头发都白了。

云家还不依不饶誓要状告姜琴娘,在外恶意造谣生事,只道姜琴娘平素就勾引云锻,两人之间更是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云锻的死,姜琴娘就是凶手!

这般流言一出来,有那等偏听不耻的,硬是拿着菜叶鸡蛋砸苏家大门。

有百姓击鼓上呈诉状,便是此时证据不足线索鲜少,蒋明远也不得不接下,开堂案审。

安仁县的县衙,是每七天开堂一次,距离下一回,也就只有三日功夫而已。

彼时的姜琴娘不出院门半步,她整日坐在榴花树下刺绣,仿佛外头的风雨跟她毫无关系。

便是晓得云家告了她,她也只是垂眸应了声。

那等安静,叫人心头不安。

而婢女赤朱终日惶惶,夜不能寐,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一大圈,几乎像是要崩溃了的模样。

姜琴娘叹息一声,遂在开堂之前,放赤朱归家休息。

楚辞自然率先得到要开堂的消息,但直到隔日他才来找姜琴娘,本以为她会无措,谁晓得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琴娘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云家要状告她的事。

楚辞在她对面坐下,姜琴娘从绷架前抬起头来,顺手倒了盏茶推过去。

随后,她又继续低头刺绣。

青丝逶迤,鬓边的一束松松绾在脑后,用素银梅花簪子别住,其余垂坠在肩后,顺滑如瀑,黑亮如绸,映着雪色细颈,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楚辞的目光一寸一寸幽深,他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是不经意的,视线就在她领子边缘打转,像是缓慢摩挲而过,跟着衣领没入更深的脖颈下面。

姜琴娘手一抖,绣花针一偏,绣错了位置。

她深呼吸,想要极力忽略楚辞的视线,然那动作只让她鼓囊囊的胸口越发浑圆俏挺,格外勾人。

楚辞指腹点着茶盏杯沿,适时开口:“对云家状告一事,大夫人可有打算?”

姜琴娘抽出绣花针,摇了摇头:“没有。”

楚辞暗自叹息一声,他就晓得会是这样。

“一般来说,对簿公堂可以请个状师,这样起码不会暗地里吃亏,状师会为你理清前因后果,也会为你在公堂上说话,大夫人可有门路?”楚辞问。

姜琴娘抿了抿艳红唇角:“苏家自来只做丝绸买卖,我只认识丝绸商贾。”

楚辞点头:“实不相瞒,我恰好认识方家的状师,若是大夫人需要,我可修书一封,让人过来一趟。”

闻言,姜琴娘讶然:“可是大殷四大状师世家的方家?”

楚辞微微一笑:“是的夫人,我从前在外历练,曾和方家的方书镜有交情,他如今应当就在逐鹿郡,一天一夜当赶的过来。”

姜琴娘知道方家,却不知方书镜,但她如今信任楚辞,当即就道:“请方家人出手需要多少银两,先生尽管说,我这些年还有私房。”

楚辞眸光微闪,想了想道:“方书镜是方家最出色的后生,他出手起价一千两白银。”

姜琴娘心里默了默,跟着起身进了厢房,须臾她捏着一叠银票出来。

“先生,这是一千五百两请方状师出手,这另外两百两,是多亏先生引荐。”姜琴娘也算是下了血本,她再会攒银子,但不到三年的功夫,多也不会多到哪去,是故约莫是把所有私房都贴了出来。

楚辞不客气,他从一千五百两里剔出三百两退了回去:“大夫人给我十两,够请方书镜喝盏茶就成。”

便是金山银山搁他面前,但不该他得的,他一文都不会多要。

“先生……”姜琴娘拧起娥眉,不明白他素来窘迫,为何不多拿一些。

楚辞抬眼,一脸浩然正气:“大夫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也不晓得这人是迂腐还是顽固,姜琴娘只觉得好笑,她寻了十两碎银给他,见他仍旧穿那一件青衫,心头微动。

她微微低头,余光瞥了眼青衫袖口,只见上回被抓扯开线的滚边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出自女人的手。

“先生,”她唤住起身欲离开的楚辞,摸了绣花针和银剪子,“先生袖口滚边没缝合好,请先生稍等片刻。”

说着,她捉住他袖子,捏着银剪子三两下将针脚拆了,末了绣花针飞舞如蝶,沿着旧针脚,平整严实地缝合起来。

楚辞浑身紧绷,气息微顿。

姜琴娘此时离他很近,他一低头就能嗅到幽幽的苦橙花发香,盈盈绕绕,微苦后甜,极为好闻。

“先生既是府中西席,日后衣衫有损,直接送到绣房去就是。”她指尖一翘,利落地打了个结,又用绣花针挑了挑,藏起线头。

“好了,这下看不出来了。”姜琴娘剪断绣线,抬头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点漆如墨的星目中。

那里头,仿佛有万千星辰在缓缓旋转,深邃的好似要把人给吸进去。

姜琴娘方反应过来,两人离得太近,她小小地惊呼了声,连忙后退。

楚辞掸了掸袖子,瞧着那一排秀气密实的针脚,笑道:“经了大夫人手,这件衣裳我都舍不得再穿了。”

这话,真心得不能再真心!

姜琴娘面颊微红,她眼神游离,飞快坐回绷架边,低声道了句:“先生只有这一件青衫……”

所以,不穿这件穿哪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