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原来周大人也知道这件事。”
周宏远一脸钦佩地道:“臣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还深为佩服。”
太子暗暗皱眉,本能地觉得事情的走向不对,可这个时候再要阻止周宏远说话已经不可能了。
周宏远向宣武帝拱了拱手道:“三殿下真乃大智大勇之人,我辈自愧不如。西羯王不怀好意,设下陷阱要害殿下。殿下当时深入敌营,孤掌难鸣,遂将计就计,假意投降。鲁大人得到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个。”
宣武帝问:“你是说鲁焕得到消息说蛮奴降了西羯,其实是假降?”
“是,”周宏远道,“鲁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殿下早有打算,趁西羯王放下戒备,将西羯地形图画下,秘密派人送给英王殿下。等到万事俱备,他就趁西羯人不备摸入王帐,一举枭了西羯王的首级,并放一把火搅得王庭大乱。”
这一番话,说者口沫横飞,兴奋不已;听者心驰神往,欣羡不已。
唯有太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光阴沉得仿佛有风暴酝酿。还是褚皇后一个严厉的眼神甩过来,他才瞿然一省,勉强露出笑容道:“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三弟建此不世奇功,实乃父皇之幸,大魏之幸。此前是我妄信他人,错怪了你。”
赵玺却丝毫不给面子,嗤道:“太子殿下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笑了,看着人难受。”
宣武帝的目光落到太子面上,眉头微皱。
太子神情僵住,一口老血憋在喉口,心中恨得要滴血:按照周宏远的说法,赵玺假意投降和斩杀西羯王,这中间是有时间差的,可报告赵玺投敌和建下大功的消息却几乎是前后脚到的,这说明了什么?有人特意延迟了鲁焕消息送达的时间。要说其中没有猫腻,他压根儿就不信。
他实在是小看了他这个皇弟,以为对方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栽得一点儿也不冤。可若真是头脑简单,怎么能在危机之时想到诈降之策,并只凭着寥寥几人,就成功地将西羯部搞了个天翻地覆?
赵玺,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宣武帝的目光回到赵玺身上,露出骄傲之色:他就知道,他的蛮奴不会让他失望。他欣慰地笑道:“不愧是朕的儿子。”
赵蛮不以为意地道:“您和周大人就不要夸我了。我当时也是万不得已,若不这样搏一搏,只怕就没法回来看您啦。”
轻城在屏风后默默地听着,听到这一句,再忍不住,泪盈于睫。赵玺这话听着轻描淡写,可其中不知藏着多少凶险,只要其中一步出了差错,她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好在,上天保佑,他也足够争气。
宣武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欣喜稍退,后怕起来:“吾儿是有大福气之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责太子道,“太子乃一国储君,身上干系重大。行事如此莽撞,岂是为君之道?”
一转念,他忽然想起,方才他病危,轻城一直在他身边服侍不说,皇后、妃嫔还有值守的内阁阁老都很快赶了过来,唯独太子不见踪影,直到赵玺回来才姗姗来迟。太子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
宣武帝心中越发不喜:“以后切莫如此轻信。”
太子听出他话中的不悦,心头一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声请罪。
宣武帝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想到他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心又软了下来,谆谆教诲道:“为君者,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太子以后切莫偏听偏信,不调查清楚便妄下论断,否则,误伤好人,可要寒了天下人之心。”
太子忍气吞声,恭顺地应下:“儿臣谨遵父皇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