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夹杂而过,绵绵长长,水光澈明。
葛真君头戴映日冠,身披阴阳法衣,腰间系着鱼龙袋,双鬓染霜,眸子翠绿,光可鉴影,手中握有拂尘,一摆一摆的,从容自若。
大唐太上皇李隆基偻着身子,因为地下世界太阴冷的原因,他披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眯着眼睛,没有了当年开创开元盛世的气魄,反而像是一个过冬的松树一样。
在李隆基的身旁,高力士从不缺席。
再往后,是四名贴身侍卫,腰间悬刀,孔武有力。
这样的侍卫,不归属于日月卫,也不是道录司的人,而是皇室亲自培养的,只是用来保护皇室最为重要的成员。
很少有人见到他们出手,也不知道侍卫们的实力,但没有人敢小觑他们的力量。
现在四名侍卫就寸步不离,目有精光,扫视左右。
葛真君对他们视而不见,衣袂带风,手中拂尘一指,向身前的李隆基解释道,“陛下,前面就是祭坛了。”
“嗯。”
李隆基点点头,就见不远处,有高台突起,和半山平,而高有三四十丈,周匝覆盖亩,后枕翠山,前照余水,遥望如列屏一样,绕在四下。
即使是他不懂风水,站在这里,眺望祭坛,都有一种万流归宗,山水之气汇聚到里面,阴阳分割的姿态。
是的,阴阳分割,周而往复。
即使没有到跟前,都有一种一暖一冷的感觉。
李隆基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他转头看向身前大袖飘飘的道人,道,“真君,既然一切准备妥当,是不是可以开始施法,令贵妃还阳了?”
话语急切,还有不少的期盼,忐忑。
心心念自己所爱之人还阳,能和自己重聚,可又担心和以往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让自己白白高兴。
葛真君微微眯起眼,压下眼瞳中的金芒,用平缓的语气道,“圣上也见过临邛道人了,确实是神通无双,在阴阳生死上的造诣远超贫道,这次我们联手,贵妃还阳希望非常大。”
葛真君看着李隆基消瘦的面容上浮现出的喜悦,继续道,“只是令死去的人还阳,不是没有代价的,临邛道人也跟圣上说了。”
李隆基点点头,沉默少许,咬牙道,“只要能复活爱妃,少许龙气国运的损失,以后自会慢慢恢复的!”
四下,纤云明净,微光澄洁。
桐阴重重向晚,烟水自上面下来,浩浩澹荡,横在孤松暗竹之间,打湿满地藓花,惊起只白鹤。
再远处,廊桥隐隐,片石如小几。
整个画面,有一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色彩。
李元丰自松下的藓花,踏过积蓄的翠色,走在摇摇摆摆的叶子上,不同色彩,不同光暗,不同声音,纷至沓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展现。
看见,听到,感应到,被包围。
他看上去只有不到三寸,纤小玲珑,周匝是琉璃玉色,光轮徐徐转动,流光溢彩,行走在其中,无声无息。
李元丰微微抬起头,见到时不时落下的叶色,稀稀疏疏,再次感应到世界的不同。
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等等等等,浩瀚的玄妙天机,在一草一木,一水一石,一明一暗,一静一动,应有尽有。
天机在,玄妙有,岁月冉冉不朽,只待人发现。
天地真理,世间玄妙,亘古永存,人们见不到,不是不存在,而是缺少发现的眼睛。
和以前相比,神魂可观天地,可到底有肉身之束缚,而现在跳了出来,纯粹是阴神,格外敏锐,外界的所有,纤毫毕现,洞彻精微。
以往没有注意的玄妙,收入眼中,来回摇晃,不可能立刻让人修为大进,可一点点沉淀下来,构建自己对天地世界的认知。
“大有可为。”
李元丰阴神徐徐而走,用一种奇妙的眼光观察周匝的点点滴滴,随意而行,如痴如醉,即使是在鬼车真身上,他都没有过这等不一样的感受。
要是道录司道官在此,见到李元丰第一次出窍这么闲庭散步,肯定得大吃一惊,因为他们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外面世界的光芒,大风,甚至火焰,都让刚刚出窍的阴神退避三舍,每时每刻消耗的力量,很快就会觉得衰弱。
当然,李元丰不一样。
原因无他,实在是李元丰神魂本质高人一等,以鬼车神意,再有黄文奎,金元道人,甚至自葛道人布置的禁制法阵中窥见的玄妙,叠加在一起,委实厚重巍峨。
正是这样,李元丰即使是第一次出窍,也可阴神遨游,从从容容,观摩天地。
叮咚,叮咚,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