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时瑾紧张地看她。
她点头。
他拿开她的手,用指腹轻轻给她揉,手法很专业,按摩的力度刚刚好。
姜九笙抓住他的手,突然转过头来:“时瑾,我会坐牢吗?我杀了人,法律会制裁我吧。”
时瑾神色立马紧绷,战战兢兢地看她:“笙笙,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父亲罪有应得。”
她不作声,若有所思。
时瑾捧住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语气:“我不会让你坐牢,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谁会知道,答应我,你也要忘了,不要跟任何人讲,也不要胡思乱想。”
谁都可以去坐牢,她不行,谁都不能抓她,除非他死。
姜九笙神色有些恍惚,眼里有迷惘、纠结,还有驱之不散的阴郁:“时瑾,我可以这样吗?”她不确定,只知道心里像砸了沉甸甸的东西,连呼吸间都带着压抑感,自说自话,像是在质问自己,“我可以杀了人还心安理得吗?还有陈杰,他还在替我坐牢。”
她啊,这是杀人在逃。
死者是她的父亲,牢里还有她的替罪羔羊。
一层一层压下来,道德、法律、亲情、人性,还有模糊不清的真相与隐情,压得她快踹不过气来了。
她没有那么无坚不摧的心理,做不到心安理得,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笙笙,”时瑾扶着她的腰,手下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他央求她,“为了我,你做一次坏人好不好?就这一次?”
她沉默了,没有回答。
时瑾慌张无措,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笙笙乖,你答应我,嗯?”她不说话,他就不停地劝,不停地哄,“你不能生病,更不能去坐牢,你要是病了,我也会疯,你要是去坐牢,我会去劫狱的。”
八年前,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患了严重的抑郁症。
她突然抬起头,凑过去吻他,不让他说了。
怎么办呢?她不能坐牢,不能让时瑾劫狱,可又做不到心如止水不闻不问,她不怕法律制裁,也不怕道德谴责,可她怕时瑾与法律为敌,与道德违背。
心里那根弦,一边拴着时瑾,一边拴着道德与良知,崩得越来越紧,总有一天,会断……
连着许多天,姜九笙都失眠,夜里睡不着,白天精神不佳,甚至有轻微的厌食,整个人状态不对,话也越来越少了,总是一个人坐着,胡思乱想。
她一周会去做两次心里治疗,时瑾推了很多工作,整日地陪她。
虹桥心理咨询室一共两楼,里面有十几位心理医生,专攻不同方向,常茗是虹桥最有名的咨询师,也是半个老板。
另外半个老板,是常茗的师弟,唐延,两人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年纪相差无几,不过,常茗主修感情性精神障碍,唐延却主修人格障碍。
下午茶时间,常茗过来隔壁唐延的办公室,助手方晓幸抬头打招呼:“常医生。”
常茗问:“唐延在里面吗?”
方晓幸一直知道常医生长得好,只是,见了这么多次,这副容貌仍然让人十分赏心悦目。
常茗身材修长,西装革履,丰神俊逸得很,五官很端正,拆开来看,全部算得上上乘,气质儒雅,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出于礼貌,方晓幸将视线挪开,回话:“唐医生刚刚和患者出去了,不在里面。”
常茗似乎思考了一下,说:“那我进去等他。”
“好的。”方晓幸起身,问道,“喝咖啡还是红茶?”
常茗推开唐延的办公室,回头:“红茶。”又说,“谢谢。”
“不客气。”
随后,常茗进了办公室,将门关上,百叶窗拉下来,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开始翻找。
十五分钟后,唐延回了办公室。
“唐医生,”助手方晓幸说,“常医生在里面等你。”
唐延点头,推开门,见常茗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好不自在的样子。
唐延坐过去:“你找我干嘛?”
唐延快而立之年,只是奈何生了一张娃娃脸,五官可爱,任谁看了,都以为是初出校园的学生,这便也就算了,他还娃娃音。
常茗把杯子放下,翘着一条腿,语速温吞,慢慢悠悠地说:“同门师兄弟,叙叙旧。”
“……”唐延很不客气地拆穿,“你丫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叙个屁旧。”
两人年纪差不多,又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感情还不错,就合资开了心理咨询室,不过,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常茗儒雅斯文,不温不火,唐延直爽干脆,雷厉风行。
“有点事问你。”常茗戴着眼镜,镜片折射的光,融在眼里,他眼形很长,深邃。
唐延好奇,颇有兴趣:“什么事?”
常茗问:“时瑾是不是在你这做过心理治疗?”
“是来过几次。”唐延审视,“你认识他?”
时瑾来的次数不多,是徐青舶介绍过来的,不过唐延印象很深,他从事心理医生这个行业数十年,时瑾是第一个他都看不透的病人,偏执型人格障碍,本来不算什么特别的心理病,时瑾却是个意外,有很强的自控力,偏偏,又极其极端,是个完完全全的矛盾体。
这还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每次时瑾过来做心理治疗,他都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道行不是一般的深。
唐延不禁问:“你问他干什么?”
常茗解释:“他是我一个病人的男朋友。”
唐延诧异不已:“病人的男朋友你都打听,你不是看上你那个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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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有点事晚了
杨女士用命令的语气。
医助肖逸面不改色,站在办公室门口:“时医生请了长假,最近不在医院。”
杨女士推开肖逸,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确没有看见时瑾,她又急又气:“时瑾的住所在哪里?”
肖逸表情都懒得给一个了,铁面无私:“不好意思,医生的私人信息不能泄露。”
杨女士气极,一想到命悬一线的女儿,心里恼火至极:“那你告诉时瑾,他要是不给我女儿主刀,就滚出天北!”
那颐指气使的表情……妈的,忍无可忍了!
小韩护士把手里的医用托盘一撂:“当天北医院是你家开的。”
杨女士扭头,像只被拔了毛的母狮子:“你是什么东西?”
心外科护士,韩蕾蕾!
你他妈才是东西!
小韩护士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这个杨氏一而再再而三地嚣张跋扈,居然对笙嫂不敬,实在忍不了了:“你这个老女人,别说医院不是你谈家说了算,就算是,外头敞着大门欢迎我们时医生的医院多的是,你这老刁婆洋洋得意个屁啊!”
老刁婆……
肖逸在心里给小韩护士点个赞。
杨氏平日里端着贵妇的架子,哪个不对她毕恭毕敬,哪里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她恼羞成怒:“你也不想干了?”
小韩护士不在乎,耸耸肩,破罐子破摔:“我就是不想干了,去啊,去解雇我啊!”哼了一声,瞟了杨氏一眼,气呼呼地说,“长得跟只山鸡似的,还成天披着貂毛装凤凰。”
杨氏被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这个——”
你这个贱人?
小韩护士赶紧打断:“别骂贱人我跟你讲,我这人最讨厌别人骂我贱人。”
杨氏眼睛都气红了,咬着牙:“你这个——贱人!”
小韩护士把手表取下来,看着谈氏:“今天老娘就拔了你这只山鸡的毛!”然后,一把拽住了杨氏的头发……
再然后,一场恶战,扯头发扯到飞起。
肖逸:“……”
他觉得女人打架之前,最好理光头,还有,留长指甲,方便使出致命招数——九阴白骨爪。
最后,杨氏满脸指甲痕、蓬头散发地走出心外科时,她的秘书都没有认出来。
从医院出来,杨氏直接去了一栋老式小区。
刚好,谈墨宝出来倒垃圾,艹,又看见一只大垃圾!
杨氏从车上出来,一开口就凶神恶煞:“谈墨宝!”
谈墨宝抱着自己的小土猫,穿着拖鞋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杨氏几眼,蓬头散发的,脸上还有指甲痕,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干得漂亮啊!
谈墨宝拖腔拖调的:“哟,几天没见,谈夫人大变样啊。”
杨氏咬咬牙,把怒火压下去:“你要怎么样才肯帮你姐姐?”
谈墨宝作状惊讶:“我妈早死了,哪来的姐姐?”
“你——”杨氏攥紧手心,气得胸腔都疼了,却只能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要多少钱都行。”
二十三袋血,够了。
她一滴都不想再给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血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是这四年,杨氏对她心存了一分感激,她又怎么会心硬成这样。
谈墨宝摸了摸她家小土猫的毛,耸耸肩:“不好意思,我不缺钱。”
“那你想怎样?”
她作思考状,然后笑得贼兮兮的:“你求我啊。”
杨氏怒目圆睁,死死瞪着谈墨宝,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你别蹬鼻子上脸!”
不求是吧。
谈墨宝扭头就走。
杨氏冲口而出:“我求你,”她死死咬着牙,眼里火光冲天,忍着屈辱,低声下气,“我求你帮帮我女儿。”
谈墨宝回了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你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她倒要看看,杨氏还怎么嚣张跋扈,还怎么为非作歹。
杨氏像只被拔了毛的母狮子,那表情,就好像随时要扑上去把人撕了,却只能咬牙忍着,眼睛都气红了,脖子上全是青筋,狠狠攥着拳头,僵硬地弯下腰:“我求你。”
谈墨宝冷眼看着。
她救了谈莞兮那么多次,这一鞠躬,她受了,也受得起,是杨氏欠她的,出来混,总要还。
谈墨宝掸了掸肩头落的叶子:“不好意思,我没空当救世主。”挥挥手,扭头,“拜拜了。”
杨氏猛地起身:“你耍我!”
谈墨宝一脸无辜:“我只让你求我,又没答应你什么。”耍你怎么了!耍的就是你!
杨氏当了半辈子贵妇,作威作福了半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气得面目都狰狞了,杀了谈墨宝的心都有了,拿起手上的裘皮包就扑上去:“你这个小贱人。”
还没等谈墨宝还手呢,她怀里的小土猫圆点一爪子过去。
“喵!”
又是一爪子。
“喵!”
顿时,杨氏一张满是指甲印的脸,又多了几道血痕,杨氏彻底崩溃,挥着手里的包,尖叫:“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