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0元?夏想深吸一口气,对于小郭村的农民来说,5000元是一笔巨款,就算对于他来说,只靠工资的话,也算是一大笔数目。3亩损失5000元,那么全乡千亩果园,平均下来,损失超过了170万元!
这还只是明面上可以计算出来的损失,一些附加的损失如果再算上,至少要超过300万元!夏想已经出离了愤怒,从贫穷的农民身上搜刮财富以中饱私囊,这样的官员简直就是败类中的败类!
尽管说起来他还不清楚厉潮生到底从中得了多少好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厉潮生和安利公司之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幕后交易,而且说不定果树事件只是冰山一角。
回去的路上,梅晓琳脸色不好,扭头看向窗外,始终一言不发。车子快到县城的时候,她忽然说道:“事情比我想象中严重多了,夏县长,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找厉潮生谈话?”
“暂时还是不用了,以免打草惊蛇。我建议梅书记先暂时压下这件事情,不向任何人提起,然后再暗中查查安利公司的底细。”夏想了解到的情况是,安利公司是一家在燕市注册成立的农业技术公司,成立的时间也不长,卖给村民树苗的时候才刚刚成立,“突破口应该从安利公司身上找,先不要动厉潮生,他是老官场了……我们斗不过他。”
本来夏想想说的是梅晓琳斗不过他,不过临时改口,说成了我们,也显得好听一些。梅晓琳一脸气愤,狠狠地一拍车窗:“太可恶了,都是些什么人呀!还一心为民,造福一方呢,我看他们就是一心为己,造福自己!说他们是垃圾都不过份……”
梅晓琳生气时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怒火中烧,嘴巴抿得紧紧的,样子倒还有几分可爱。不过对她泛滥的正义夏想不得不善意地提醒一下:“梅书记为民请命是好事,但要注意做事方式,有时候好心不一定办好事,必须要小心再小心,一定要抓到敌人的把柄之后再出手,不出手是不出手,一出手就让对手没有反击之力,不能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否则说不定反受其害。”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事情轻重,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什么都明白。”梅晓琳不满地冲夏想嚷道,又说,“我知道厉潮生是邱绪峰的人,过早提出来要查厉潮生的话,邱绪峰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保他。我就暗中去查,查到真凭实据之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对于厉潮生这样的人,必须清除出干部的队伍,不能让他再留下来祸害老百姓。”
夏想反而笑了:“梅书记说话要注意影响,你是堂堂的县委副书记,这样评价一个县委常委,会惹人非议的。再说你现在又没有证据证明厉潮生有问题,所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对厉书记的廉洁乱下结论。”
“你没事吧,怎么还向着他说话?”梅晓琳最可爱的一面就是她的爱憎分明,毫不掩饰地都写在脸上,不过在官场之上就不是可爱了,而是可惜,很容易被别人一眼看破。
夏想还是劝她:“我是让你不要带着感情色彩说话,否则很容易被人发现你对厉潮生有意见。你是常委,他也是常委,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你也动不了他。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郑重其事地请梅书记尽量少和厉潮生接触,就算有工作上的见面,也要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要流露出任何的个人情绪。”
梅晓琳一脸不服气地盯着夏想看,过一会儿,她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哦”了一声说道:“好吧,我尽量试试。我不象你一样会演戏,只能努力学一学假装了。”
夏想把梅晓琳送到县委大院的对面,为了不让人看到他二人在一起,他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请梅晓琳下了车,又说:“要不要我帮你在燕市找找人,查一查安利公司的底细。”
梅晓琳摆摆手:“不用,我在燕市也有熟人,我自己来。你今天帮我这么多,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梅晓琳先回了县委大院,夏想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事情,觉得还是自己掌握一些证据比较保险,就给冯旭光打了一个电话。
“夏大县长,找我有何贵干?尽管吩咐,我一定完成党和国家交给我的任务。”电话一接通,冯旭光就阴阳怪气地说道。
“少贫嘴,别跟我来这一套。”夏想也知道他最近没见冯旭光,冯旭光对他有点意见,毕竟太忙,也顾不上,上次一直想把股份转移到肖佳名下,都没有来得及去办,他就及时制止了冯旭光的不满心理,“冯老哥,你现在事情顺利,家庭美满,朋友众多,我可不一样,到了新地方,差不多等于一切从头开始,忙得过来吗?我还想让你帮我一把,你倒好,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幸灾乐祸在一旁看笑话,太不够朋友了。”
冯旭光被夏想打击得昏头转向:“我倒想帮你,可我也得有能力才行。我也不认识什么高官,我老婆又不是市长女儿,你说我拿什么帮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想就笑:“知不知道马万正副省长刚刚升了常委?”
“升就升,跟我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马省长真不是你叔叔?”夏想故意逗他,“我越看你们二人越象。”
夏想大汗,不过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梅书记夸奖。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厚望。”
梅晓琳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不过一瞥之间,女人味十足,风情毕露,哪里还是冷脸冷面的县委副书记形象!
小郭村并不远,但山路崎岖难走,地面坑洼不平,普通汽车还真难以通行,幸亏路虎车底盘够高,不会托底,但因为过于不平,摇晃之间也开不快,不到10公里的路,竟然走了半个小时。
一到小郭村,梅晓琳就拉开车门跑了出去,很没形象地蹲在田间地头,干呕了几声,然后才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地说道:“跟坐船一样,真够受的。夏县长……”
夏想见有村民围了过来。急忙说道:“叫我小夏,我也会叫你小梅,别再叫职务了,还有,你在一旁最好只听不说,有任何问题,我来回答,好不好?”
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夏想的神情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果断,梅晓琳轻易不服人,不过一路上夏想事事想得周到,确实比她强了不少,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吧,就暂时听你一次,不过……”
夏想不等她后一句难听话说出口,就转身离去,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果然梅晓琳一句话没说出来,张着嘴巴,好象噎住一样,愣愣地看着夏想的背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才看似无奈地一笑,快步跟了上来。
夏想来到几个远远看热闹的村民中间,掏出烟递了上去:“乡亲,打听个事,你们村里是不是有苹果卖?”
一个膀宽腰圆的中年男人接过夏想的烟,先看了看牌子。嘿嘿笑了:“红塔山,好烟。小年轻,你要买苹果还是怎么的?”
“听说村里产的苹果干净卫生,不打药,所以我专门过来买一些……大叔贵姓?”夏想乘机套套近乎。
“不贵,姓欧阳,叫铁衣。”中年大叔笑眯眯地点上烟,十分享受地抽了一口,“好烟就是好,抽起来真来劲儿。我说小年轻,你要自己吃的话,也买不了几斤,走,到我家地里去,我给你摘几斤,反正也没有销路,早晚烂地里。”
梅晓琳也来到了夏想身后,见他三言两语和村民打成一片,心里也佩服他做基层工作,确实有一套。
夏想奇道:“好好的苹果,怎么就没有人买呢?就是到燕市找一些水果批发商来收购。价钱低一点也能卖点钱呀。”
欧阳铁衣一拍大腿:“唉,别提了,小年轻,你跟我一起到地里看看就知道了。”他一回头看到了紧跟在夏想身后的梅晓琳,笑了,“是你对象吧?长得挺好看,不过别跟我们地里的苹果一样就行。”
夏想听了觉得莫名其妙,梅晓琳也是一脸不解,不过对欧阳铁衣说她是夏想的对象,心里还隐隐有点窃喜,心想看起来自己还不算老,28岁被说成是25岁人的对象,不显面老,证明青春还在。
不料没走几步,欧阳铁衣就对夏想说道:“你的对象看上去比你大了一点,女人大了好,知道疼人,小年轻,你有福了。”
梅晓琳差点没气歪鼻子,她甚至还暗中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我真的老了吗?
夏想没注意到梅晓琳的心思,他和欧阳铁衣谈得正欢:“欧阳大叔,你们村子里复姓多不多?你的名字也挺意思,叫铁衣,有没有什么说法?”
“也没有什么说法,就是我大哥叫金衣,我二哥叫银衣,轮到我,就只能是铁衣了。”欧阳铁衣还挺健谈。笑呵呵地说道,“我下面就没有弟弟了,要是还有弟弟,就只能叫木衣、布衣了,反正是出生越晚越吃亏。”
梅晓琳笑出声来:“我为只有机关里面有论资排辈,原来出生顺序也能决定名字的好坏,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老大就能叫一个好名字,老小就不能叫?”
夏想回头说道:“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在古代,老大就有天生的继承权……”
“就是,公平?我们当农民的就不知道什么叫公平!当官的来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等结了苹果之后,明明说好的事情又反悔,没人来收苹果!你说现在怎么办?好好的苹果树长了好几年,总不能砍了吧?砍了更吃亏。不砍的话,在地里长着不但碍事,还影响种别的庄稼。现我们全村可都上了愁,怎么着都不是,也没有人来帮我们解决解决。”欧阳锦衣埋怨说道,他向前一指,“看。到了,看看多少苹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