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童养婿 许乘月 4801 字 9个月前

某些时常出现在贺征梦里的画面不合时宜地浮上脑海,他有些狼狈地撇开头,颧骨乍然透红。

沐青霜终于挪到贺征身旁一步之遥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拿长刀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贺征却像是没知觉似地,一动不动地扭脸盯着长廊尽头的墙面。

知他是故意不理人的,沐青霜扁了扁嘴,又凑近半步,面朝演武场正中,余光斜斜黏向他。

“征哥……”

软语低音拖着长长话尾,软搭搭带了点委屈,像是示弱,也像是撒娇。

贺征倏地抬手按住自己的鼻子,另一手探过去抓了她的手腕,果断拖着她往演武场侧边小门而去。

若被教头和同窗们看到他此刻的模样,他才真的做不了人了。

居然流鼻血,真是见了鬼了。

贺征径自取了水洗去满面狼狈,又频频以掌沾凉水拍在自己的后颈窝,总算将鼻血止住了。

这事颇为丢脸,他心中别扭,便全程背对着沐青霜。

沐青霜站在房檐阴影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于从他持续发红的耳朵尖儿上瞧出些许端倪。

沐家祖宅所在的循化是利州地界上民风最野的,青年男女于情情爱爱之事上向来热烈直白,有些在中原绝不能为外人道的床帏诨话,循化人都敢当众讲来调笑。

民风如此,便是沐青霜这般大户出身的小姑娘,有时也少不得会在人说诨话时听到那么几耳朵。因此她虽于男女之事上半懂不懂,偏又坏在稍稍知道那么点儿。

她杏眸弯弯,轻咬着下唇将双手负于身后,溜溜达达走到贺征身旁,憋笑的俏脸泛着红晕。

她略倾身,从他侧畔探过头去,仰脸觑着一脸别扭冷漠的少年,坏笑挑衅:“征哥,天干物燥哦?”

贺征抬掌虚虚盖住她的笑眼,恶声恶气的凶道:“闭嘴。”

“我大哥说,少年郎有时会突然想到些污七八糟的事,这很寻常,自己没法克制的,”被捂住眼睛的沐青霜唇角翘起,语气却一本正经,“你刚瞎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呢?征哥?”

她自来就有点招猫逗狗的小混球性子,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还知道敛着些,在自己人面前惯是没遮拦的。

这会儿无意间勘破贺征的狼狈心事,虽她两颊也是烧得赧红,却还不依不饶要去闹他。

被她的挑衅笑闹惹得恼羞成怒,贺征索性展臂将她捞到身前,作势勒住她的脖子,凶巴巴沉声:“你还闹?!”

沐青霜的头顶堪堪到他鼻尖位置,此刻背靠在他身前,立觉有灼灼气息熨烫着自己的天灵盖。

随着他这句欲盖弥彰的无用威胁,有滚烫热息拂过她的耳廓,没来由地让她周身一颤。

那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气息炙烈阳刚,霸蛮强横,自上而下迅速将姑娘家绵甜和软的馨香盖过。

一时间,沐青霜周身被这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终于有了点“危险将近”的警醒。

“不闹了,”她悄悄绷直了脊背,尽力抿住唇角张狂挑事的笑意,红着脸摇头认怂,“真、真不闹了。”

贺征这才松开她,板着赭红俊脸:“夏季长休可还没到,大小姐这就放弃做人了?”

这话多少有点置气,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赶忙抿紧薄唇偷偷狠咬自己的舌头。

果然,沐青霜回身就是一拳,无比火大地捶在他身上:“让着我一回你能死啊?你就笑笑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不行啊?”

她虽身量纤纤,但架不住天生力气大,看她平日能轻易一手压制纪君正那样的同龄少年就知厉害。

小时她没分寸,为这天生的古怪大力没少捅娄子,闹起脾气来更是家都能拆了,没有个大人联手根本摁不住她。

沐家上下对她这天赋异禀哭笑不得,在她母亲因病过世后,兄长沐青演便接过引导之责,带着她练功时极注重斧正她发力的分寸,还常常耳提面命,叫她万不要忘了自己与旁人的这点不同,就怕她无意间出手伤人。

好在她也将家人的担忧记在心上,就算与伙伴们玩笑打闹到最最得意忘形时,顶天了也只会出到五分力。

……¥!apapap!如无跳订,可清除缓存后重开app“沐将军,大局为重啊。”纪君正状似语重心长、实则不怀好意地坏笑着。

沐青霜没好气地在桌案下绷直了脚尖,照着他的椅子腿儿上重重一踹。“我可去你的大局为重吧!想都别想。”

以贺征在甲班的声望,毫无疑问是领甲班中军的人选。甲班人向来自律,此次考选又事关他们的前途,到时肯定是当真的战场对待。若贺征带头让他们跟着对戊班放水,他们就算全无异议,心中却未必没有怨言。

沐青霜从小就对贺征维护至极,自然不肯让他在同窗间声望受损。

“这事你别再提了,不然我真的打你,”沐青霜压着嗓子,气音浅清却不容反驳,“我是要去找他,却不是为着这事。”

方才夫子说,考选时汾阳郡主赵絮会亲临挑人,这才是沐青霜最不安的事情。

贺征是讲武堂百人榜首,只要他正常发挥,被赵絮挑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沐青霜怕的就是这个。

她不要贺征被挑走。

此次考选要求生员们各带三日份口粮,在假拟敌军的防御阵势下穿过百里山路,抵达指定地点者即通过上半年学业测试;若在过程中还能顺手收割些邻班人头,那就算是额外战绩。

既是各班成伍,每个队伍自就需要有一名坐镇中军的“主帅”人选。

讲武堂主事官有令,“主帅”人选由各班学子自行推举,无论夫子还是教头都不插手此事。

放课的撞钟声响起后,王夫子笑捋胡须,在戊班一片哀嚎中飘然离去。

戊班众人纷纷涌向课室末排,将沐青霜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霜,咱们怎么办?挑谁做副将?”

“咱们同哪个班结盟?”

“咱们什么策略?攻还是防?”

众人眼巴巴觑着沐青霜,七嘴八舌地认真发问。

在讲武堂,上至主事官,下至夫子、教头,甚至邻班同窗,谁也不觉得这二十一人中能横空出个璀璨将星。

就连他们各自家里人,也只是希望他们能安生混满三年到结业,不出外去惹是生非,多少学点有用的,别真成了草包纨绔,将来能不功不过分担些自家事务,这就算谢天谢地了。

因此,五日后的考选对他们来说原本没什么了不起,“提前结业进入汾阳郡主麾下”这样的机会,甚至是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

可他们毕竟也在讲武堂受教两年,又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虽不愿被赵絮挑走,可若叫他们束手就缚、全班齐齐落马,为别班的辉煌战绩添砖加瓦,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尤其是沐青霜,最最丢不起这人。

此次考选的结果不但会上呈军府,还会通报至利州各军。也就是说,她的父兄一定会看到她的战绩。

她再不济也不能沦落进“阵亡名单”里,至少得全须全尾撑过考选全程,否则会被父兄活生生从夏天嘲笑到过年。

沐青霜两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瓮声部署道:“七人一纵,左翼听敬慧仪号令,右翼归纪君正,中军六人跟我。”

这群人一道勾肩搭背胡闹了两年下来,默契自不待言。也不必谁发话,大家各自按照自己的实力排名站定阵营。

按常规战术,主帅通常会将自己手中实力最强的人拢在中军——

此刻戊班三队人就是这样分的。

沐青霜托腮望着眼前三纵人马,竖起食指摇了摇。

“惯例的打法是两翼死保中军。可用兵之道,愈是劣势愈要讲究出其不意,否则很难翻盘。”

为保证己方在最小战损内收获最大战绩,少不得有人要盯着最弱的丁班、戊班往死里打。

“而他们若想最大限度保存实力、减少自己的战损,必定率先剪除咱们相对较弱的两翼人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直接与中军冲突。”沐青霜笑得贼眼溜溜,小狐狸似的。

不明就里的人见她平日胡闹,在学业上也无亮眼表现,便总以为她只剩一张漂亮小脸儿。

可她到底是沐家姑娘,自小随父兄在利州军军营进进出出,许多事是刻进她骨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