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五章 善待

寒门状元 天子 5490 字 9个月前

“大人,马车已安排妥当。”来人直接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还是轻易便听到了,云柳低声提醒:“注意称呼。”

东喜脸上明显带着一抹惧怕,因为“大人”这称呼,在她看来太过危险。

一行人继续向前,很快便来到两辆马车前,彭余带着东喜和几名随从上了一辆,沈溪则让随安跟着他上了另一辆,由云柳和熙儿亲自负责赶车。

……

……

天色暗淡下来。

随安缩在马车车厢角落里,对眼前陌生的年轻人极为恐惧。

沈溪想知道这小女孩是否是当初自己探监惠娘时哭泣的那个,以及这女孩是否还记得自己。

“你叫随安?”沈溪开口问道。

马车颠簸中,女孩没有回话。

沈溪继续问道:“你几岁了?”

依然没有声音,女孩往沈溪对面的车厢壁缩了缩,一语不发。

“唉——”

沈溪叹了口气:“我只是想问清楚你的身份……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女孩有所触动,身体稍微动了下,但并没有抬头看沈溪。

“你是三年前到的教坊司,他们说你一直试图逃跑,每次被抓回来就会挨打,不知为何会如此?”

即便女孩不回答,沈溪还是不依不挠提问。

女孩蜷缩成一团,显得很怕生,丝毫也没有意识到应该回答沈溪这个主人的问题。

沈溪再道:“你记得我吗?小时候,我见过你。”

“嗯!?”

女孩听了半天,只有这句话听明白了。

眼前的人好像是说,跟她是旧识。

以沈溪观察,女孩显然不记得他了,暗忖:“弘治十五年时,我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那时还在青春期,正在变声,就算女孩当时听过我说话,但时过境迁,她恐怕很难记住……”

沈溪又问道:“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女孩终于试探着抬头看向沈溪,随即摇头,显然她母亲被烧死时,并不在场,因而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只知道跟母亲分别后再没有相见。

“看来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你没必要害怕,我跟你父母认识,这次来是专门营救你的……”

说到这里,沈溪心中一阵酸楚,以至于接下来也保持着缄默不语的状态。

……

……

沈溪本想带女孩回家,让她留在沈府,至少收她当义妹或者义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因为女孩过于复杂的背景,沈溪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家里人解释这女孩的来历。

思来想去,沈溪决定带女孩去见一个人,他相信这个人绝对能给女孩母亲一样的温暖,那就是惠娘。

在这件事上,他没打算隐瞒什么。

之前惠娘曾问过那场火的事情,沈溪的解释是,找了个死人代替,虽然惠娘当时没说什么,但以惠娘的睿智,显然想到背后有秘密。

沈溪让彭余跟着云柳、熙儿一道离开,准备让彭余在云柳的手下办事,随叫随到。

此后沈溪亲自带着随安和东喜,到了惠娘的寓所。

“我进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没有吩咐,不要到处乱跑。”

马车停在院子里,沈溪领着两个女孩下车,着重对随安说了一句。他看出东喜很懂规矩,但随安却有私逃的可能,不过门口有人把守,这丫头想逃也逃不掉。

这是恰好惠娘和李衿从内院出来,惠娘略微打量,当即好奇地问道:“老爷,您带两个丫头过来作何?”

沈溪道,“惠娘,我有事情跟你说……衿儿,你暂时先回避,这件事跟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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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再出现时,带了十几名姑娘前来,得到赏钱后他做事更有动力,等所有姑娘一字排开,老太监过来恭敬地对沈溪说道:

“侯爷,这是您要的江北丫头,远不如刚才那一批……您有看中意的,来个实在价,就可以把人带走……”

“这江北丫头姿色虽不佳,但一般都有把力气,能干活,可就算再能干,您给的价也足够出去雇请几个壮劳力,根本不必专门来这儿买粗使丫头。”

“关你什么事?”

彭余喝斥道,“休要啰嗦,赶紧把人对照名册逐一介绍清楚,侯爷要的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

老太监开始介绍,一圈下来,又没有“随安”。

而且整一页河南籍女子中,除了被划去的人外,只有“随安”没现身。

沈溪指着书册问道:“为何这个名叫随安的姑娘不在其中?”

老太监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道:“侯爷,您选人就选人,怎么问起不相干的事情来了?”

彭余怒道:“问你是看得起你,莫非还想隐瞒不成?侯爷说要谁就要谁,你分明是把好货色藏起来了!”

老太监一甩手:“什么好货色,其实不过是个不识相的小丫头,自打来到这儿就捣乱,不好好干活,光琢磨着逃跑,不知道被打了多少回了……如今已是冬天,那丫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根本不能给人看,所以关进柴房去了,此番并没有带出来。”

沈溪皱眉,没想到“随安”进了教坊司后居然吃了这么多苦头。

沈溪见前面那排女孩中的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神色似乎一动,欲言又止,立即走过去问道:“你认识随安吗?”

那女孩低着头不敢应答,彭余厉声喝道:“哑巴啦?问你话只管回答!”

女孩嗫嚅道:“认识。”

“那她平时……可是经常被人打,这才没出来见人?”沈溪问道。

老太监扁嘴道:“侯爷,您不相信老奴说的话?何必跟个下贱的丫头片子求证呢?”

“信你个大头鬼。”彭余没好气地道,“侯爷问话,关你什么事?这是买卖,可不是人情,你靠边儿站!”

老太监悻悻地退到一旁,但见那被沈溪问话的女孩用羞怯的语气回道:“我……跟她关系挺好的,她经常挨打,挨饿受冻,现在正关在柴房里……她几次逃走都不成……”

老太监道:“侯爷和彭爷听到了?那丫头是因为私逃才被打,这可不是老奴胡诌的,人都不成样子了,还是别看了吧?那身上的伤……简直瘆人啊!”

沈溪回过头,用厌憎的目光打量老太监:“本人做事素来执拗,越是不想让我看的,越是想看……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如果连一点个性都没有,我买回来作何?”

“嘿!”

老太监一听,声调提高八度,嘴里发出啧啧声,“您这位爷,可真是世间罕见,这囫囵人您不要,却要个遍体鳞伤的,感情您是要找个能抗揍的,是吧?”

彭余恼火地道:“怎么着,老营,你这脾气可见长啊,莫非以后不想跟我做买卖了?”

老太监不耐烦地道:“既然你们坚持要见人,老奴这就去找,不过丑话可说到前头,给的赏钱不能收回去!”

“少不了你的。”沈溪挥挥手道。

老太监把人留下,独自去找那名叫“随安”的少女。

沈溪看了看之前回话的姑娘,明显比旁边几个女孩子漂亮,身上穿得很干净,显然是教坊司待价而沽的“珍品”,至于别的女孩,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的补丁一层接着一层,惨不忍睹。

沈溪见那女孩似乎很害怕,安慰道:“不用怕,我不是坏人,你知道‘随安’到这里几年了?”

女孩摇摇头:“不清楚,我头年才来,她已经在了……不过听别人说,她好像来了三四年了……”

彭余凑过来道:“爷,小人问过了,‘随安’是弘治十七年来的,正好三年。”

女孩用敬畏的目光看着沈溪。

在她眼里,老营可以说很有地位,基本上能决定她们的生死,而这个姓彭的男子之前对老营那么凶,但在这个一脸青涩的年轻人跟前却毕恭毕敬。

沈溪神色中带着几分悲切,叹道:“还是来晚了。”

不多时,老太监回来,身后牵着个用绳子捆住双手、走路一步一颠的女孩。女孩到来后,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死气沉沉。

老太监道:“侯爷,您稀罕的小姑娘给您找来了,您看看是否是您满意的类型?”

沈溪上前去看了下,因时过境迁,加之女孩低着头,不知是否是本人,他没回老太监的话,向跟在身边的彭余低声问道:“让刘婆来看,她能认出吗?”

“够呛。”

彭余摇头不迭,这次他没敢打包票。

沈溪沉思一下,对老太监道:“行,就是她了,开价吧!”

“稀奇,真是稀奇,怪事年年有,今年还真被老奴给撞上了。”老太监怎么都想不明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沈溪。

此后谈价钱时就不需要沈溪亲自出面了,按照规矩,中间人会跟教坊司方面洽商好。

过了半晌,彭余回到沈溪面前,低声道:“爷,对方死咬着五十两银子不放……是否太贵了?”

市面上一个平民家的小姑娘卖身当丫鬟,基本行情是五两到十两银子间,一切以女孩的年岁、容貌和勤快程度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