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态度明确,只要能打击以刘瑾为首的阉党,那便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可以拉拢过来并肩作战。
沈溪知道谢迁因为刘瑾专权有了危机意识,但以沈溪看来,刘瑾回朝后所做事情,暂时还达不到权倾朝野的高度,至少在他和一众文官争取下,内阁权力增加,且六部事务也保持一定自主,尤其是他领衔的兵部根本不受刘瑾节制。
只要刘瑾掌握不到兵权,就玩不出什么花样。
历史上刘瑾恰恰是把兵部、五军都督府掌握到手后,才开始萌发彻底架空朱厚照独揽大权的念头。
沈溪对于张苑,没太大意见,不论其是否掌权,不想继续与之争论下去。
“既然阁老已有决定,那我说什么都是徒劳,这件事便如此办吧,至于如何让张苑替代刘瑾,怕是需要时日。”沈溪轻描淡写地道。
谢迁横眉竖眼:“就知道你小子不上心,你难道就不能拿出一点诚意来?你算是陛下面前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但最近因跟陛下间的一点小怨怼,便不主动前去觐见,你也太任性了吧?”
沈溪摇头:“这件事真相如何,我不想跟谢阁老探讨。”
“你不想提,老夫不提便是。”
谢迁好似很豁达,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没有半点饶过沈溪的意思,“陛下如今已有多日未曾接见朝臣,他在宫中情况如何,我等皆不清楚,干脆利用新春佳节之际发动朝臣入宫恭贺新禧,你意下如何?”
沈溪眯着眼,望着谢迁问道:“要我一起去吗?”
谢迁没好气地说:“这是自然,老夫已跟部分朝臣商议过此事,趁着陛下对朝事尚有牵挂,入宫去奏禀一些事情,总归不能让朝会就此废弛,大臣们总得有个说话的渠道才是……刘瑾之所以肆无忌惮,正是因其阻隔陛下视听,挟天子以令……”
说到这里,谢迁顿住了,沈溪知道他想说什么,连连摇头。
朱厚照虽然不开朝会,但至少没跳出来给文官添乱,而且谢迁把刘瑾捧得很高,实际上皇帝一张圣旨就可以让其万劫不复,但朝中这些大佬却不想安生……你朱厚照不出来,那我们就强行入宫,逼你临朝听政。
这不是膈应人吗?
本来朱厚照就厌恶这些老是喜欢惹是生非的大臣,若你们再纠结一起前去面圣,大有逼宫之嫌,绝对会被朱厚照厌恶到底。
但问题是现在是谢迁在幕后推动此事,还特地上门来求助,身为文官一员,沈溪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沈溪问道:“具体可有定下是哪日?”
“就这几天,具体等通知!”
谢迁似乎不想跟沈溪说得太明白,这让沈溪越发无奈,谢老儿明明已有定案,但为了防止他阻挠,居然藏一手。
沈溪叹道:“既然要去面圣,谢阁老最好多发动些人,且提前商议好,莫等入宫后,有大半人先打了退堂鼓。”
谢迁嗤之以鼻:“你小子自个儿别打退堂鼓就好,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老夫会安排妥当……到那日你只管跟着人群进宫。你有事便启奏,若无事的话,待在旁边看热闹便可!”
说是能袖手旁观,但沈溪知道,但凡自己参与这件事,就意味着他跟谢迁等人站到了同一条阵线上。
“唉,本来我跟朱厚照那熊孩子便有一定嫌隙,这下倒好,谢迁还帮倒忙,如此刘瑾不更有机会在熊孩子面前攻击我?”
就算内心有意见,沈溪也没跟谢迁顶撞,他知道,谢迁做事不易,能发动群臣跟他一起行动已不简单,沈溪不想打击这个文官首脑做事的积极性。
“好!”沈溪点头应允。
听到沈溪的答复,谢迁终于开怀了些,又说了一些事,每件都跟刘瑾为首的阉党中人有关。
“老夫听闻,刘瑾那厮设下毒计,想让你入阁,让刚升任兵部侍郎的曹元进兵部尚书,你要小心些才是。老夫尽量帮你斡旋,此番面圣多半要提到此事,你一定要坚持留在兵部,不能让阉党中人占便宜……你兵部尚书的差事不容有失。”
“嗯!”
沈溪点头答应,心里却很不耐烦,这种事还需要你谢老儿提醒?
之前让我入阁我都没答应,那时梁储和杨廷和都没有入阁,我若入阁就是四把手,等你们三个老家伙退下去我就是首辅。现在梁储和杨廷和入阁,就算我入阁地位也在二人之下,我闲得没事干,舍一个有实权的兵部尚书不做,去内阁当说不上话做不了事的六把手?
谢迁交托完事情,仿佛释去肩头千钧重负,一身轻松地离开,却把所有烦恼都交给了沈溪。
谢伯莲一家回京,对沈溪的生活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主要是谢韵儿受累。
本来谢韵儿处理沈家家务井井有条,游刃有余,但加上个麻烦事不断的娘家,谢韵儿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但无论怎样都需要她自己去面对,沈溪无法提供太多帮助,毕竟他有朝事要打理。
沈溪没陪谢伯莲太久,很快便以公事繁忙为由离开谢府老宅。
距离春节很近,正德元年剩下这几天,沈溪没多少差事可做,只需去兵部衙门点完卯便可归家。
以前三节两寿宫内都会有赐宴,但朱厚照登基后很多事能免则免,日子过得昏天黑地,根本就不管大臣们观感如何。
年底这几天,沈溪忙着送礼和还礼,但没有走亲访友,主要是为了避嫌。一直到大年三十,沈溪才收到邀请,却是谢迁邀他过府一叙,时间定在大年初一上午。
估计是一次对过去一年所有事情的总结会,虽然沈溪不知谢迁要说什么,但猜测跟如何斗阉党、保持朝廷稳定有关
谢迁在这方面很在意,作为当朝首辅,原本应该大权独揽,自然不甘屈居人下,趁着年底和年初这段时间联络人手,不会被清流指责为结党营私,正是找人对付刘瑾的最好时机。
“这谢老儿,之前一再拿我当枪使,自己没能力跟刘瑾斗,每次说不让我冲锋在前,到最后关键时刻还是得我跟刘瑾周旋,就不会干好事!”
沈溪没辙,谢迁作为长辈,又是他官场的领路人,请他过府不得不去,只能先想好怎么虚以委蛇。
至于旁人前来拜访,一概被礼拒,在沈溪看来,自己的能力尚未到撑起朝廷一片天的地步,这些人不该来找他,而应该去谢府叨扰。
……
……
三十这天晚上,阖家团聚。
沈溪在家吃过年夜饭,没有陪妻儿守岁,早早便休息了。
他一年中难得早睡,奇怪的是第二天醒来依然已日上三竿,到沈府前来拜年的人已走了好几拨。
沈溪起床洗漱后,简单地吃过谢韵儿送来的汤圆,便准备去谢迁府宅。
等他乘坐马车到了谢府,发现这里车水马龙,朝中人为巴结首辅大人下足了功夫,就算知道谢迁平时不见客,但还是利用新春佳节为由头前来拜访,因为前来的人大多是尚书、侍郎、公侯之类,谢迁根本就难以拒绝。
“这门庭若市的,居然邀我过府叙话,难道让我进府等你接见完访客再说?”
沈溪没有下马车,掀开车帘往谢府门前看了看,便准备打道回府。
恰好这时赶车的朱起道:“老爷,看来拜访谢首辅的达官贵人很多啊。”
“人多有什么用?关键在斗阉党这件事上,没几个人能帮到他,不然他也不会我我。”沈溪放下车帘,交代一声,“时候不早,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回府歇着吧。”
沈溪这边正准备离开,站在谢府门口迎客的谢家二少爷谢丕正好抬头远望,旁人对沈溪的车驾不太熟悉,他却见过多次,赶紧向几名翰林院的同窗告了声歉,然后飞快往马车这边赶来。
因谢府所在这条街车流拥堵,马车走不快,谢丕很快便把沈溪的车驾给拦了下来。
“吁!”
朱起勒住马头,虽然他对谢丕不是很熟悉,但至少认得。
沈溪正奇怪马车为何会停下,外面传来谢丕那熟悉的声音:“里面可是沈先生?”
沈溪听到谢丕的声音便发愁,倒不是说他跟谢丕有什么矛盾,而是他觉得麻烦来了。
走下马车,沈溪抱拳行礼,然后问道:“这不是谢翰林吗?是令尊让你来的?”
“家父……未曾有交代。”
谢丕感觉有些意外,没想到沈溪没用亲戚关系来称呼他,显得有些疏远,另外还误会是谢迁找他来拦截马车,于是出言解释,“正巧有几名翰林院同仁过府拜访,我迎客时见到沈先生马车,便过来打招呼。”
沈溪仔细打量谢丕一眼,确定对方不是在说谎,这才笑了笑,道:“你快回去招待客人吧……如果没旁的事情,我先告辞回府了。”
“沈先生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