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〇章 态度问题

寒门状元 天子 4830 字 9个月前

因为刘宇等阉党属朝廷重臣,又不是皇宫职司太监,之前弹劾魏彬时请见张太后的高招用不上了,现在只能走朱厚照的路子,但因其不召见大臣,以至于尽管朝中群情汹涌,却无法把意见传达到正德皇帝耳中。

刘宇和刘玑等阉党骨干,这会儿学聪明了,做事非常低调,之前卖官鬻爵的情况没有再发生,而这些阉党中人开始寻求新的靠山,正在揽权的张氏兄弟成为这些人投靠的对象。

七月二十,谢迁等文官终于忍不住,一起进宫面圣。

相约而去之地乃是乾清宫,由谢迁和王鏊两名阁臣带路,六部尚书去了刑部尚书屠勋,其余都是侍郎和各寺司寺卿。

谢迁原本想让沈溪一起,但考虑到这次可能要在宫里跪谏,拖的时间比较长,怕宫外出什么事,尤其被人针对兵部做文章,所以最后选择放弃,而这恰恰跟沈溪的意图符合……他从没想过主动跟刘宇和刘玑等阉党硬碰硬,彼此彻底撕破脸。

就算这几人应被罢官,在沈溪看来也不是当下,只要刘瑾的罪行定下来自然就作鸟兽散,根本不用单独针对。

但后来沈溪又想了想,在刘瑾没有谋反证据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被朱厚照赐死。像刘瑾这样的皇帝近侍,只要犯的不是死罪,基本不会失去地位,最差不过是被发配赋闲,将来皇帝想起,依然有可能重新启用。

就好像前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萧敬几次赋闲,几次被启用,这正是皇室用人之道,稀罕你就用你,不稀罕你就靠边站。

……

……

当天谢迁等人入宫,沈溪知情,但没有理会,毕竟他手头有很多公事要做。

前线战场发生变化,鞑靼人对张家口堡至宣府一线的攻击,没有之前那么猛烈了,概因王守仁的固守策略奏效,面临军功的诱惑,王守仁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冷静,采用骚扰式的防守策略。

鞑靼人进攻,王守仁便让兵马撤回城塞,鞑靼人驻守,便派人袭扰,而且一律都是骑兵袭扰。

就算每次骚扰作用都微乎其微,但鞑靼毕竟出征在外,在水土不服的情况下休息不好,就会导致上了战场错漏百出。

王守仁开始这种无休止的骚扰,鞑靼主力也就是达延部兵马,就算有再大能耐,也被王守仁耍得团团转。

至于胡琏带去宣府的兵马,暂时没有跟鞑靼短兵相接的机会。

胡琏领兵出征后,消息虽然很多,但基本都是些日常简报。胡琏对于情报搜集不那么擅长,沈溪看到的都是一些简单的情况汇报,比之自己手下谍报人员调查所得,或者是王守仁发来的军报,要简单得多。

上午沈溪在兵部衙门整理手头情报,下午去了军事学堂,亲自授课,讲解战阵的用处。

听课学生大概三十人,全都是沈溪精挑细选的人才。

课没开始,沈溪便得到消息,说是谢迁和屠勋等人已从皇宫出来,具体原因不详,但沈溪知道这些人入宫一定没见到朱厚照。

沈溪开始上课,没上到一半,外面侍卫进来通禀,说是谢迁到来。

沈溪只能放下手头的教案,让学生们自己温习功课,然后亲自出去迎接。

谢迁忙碌大半天,整个人都显得很疲乏,站在那儿无精打采。

“阁老这是……”

沈溪刚出言问询,便被谢迁抬手打断。

谢迁没好气地道:“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进去说话……对了,你这边不是很忙吧?”

就算再忙,沈溪也不能说,毕竟这是当朝首辅来见,沈溪刚把谢迁迎进偏院,外面又有侍卫来报,说是礼部尚书周经来访。

谢迁皱眉:“他来作何?之厚,是你约他来的?”

沈溪无可奈何地道:“还以为是谢阁老跟周尚书相约而至,未曾想……阁老也不知周尚书为何到来?”

谢迁摆摆手:“算了算了,既然周老头来了,你亲自出去迎接吧,大家聚聚,正好说说今日之事……哦对了,安排下去,再有别人前来莫说不准进门,就算是通报也不行!”

说是遵从自愿的原则,但其实就是强迫。

谢迁根本不给沈溪考虑的机会,直接让沈溪看过内容便让他在奏本上署名。

这奏本上是否有沈溪的名字,差别很大。

朱厚照对沈溪异常推崇,甚至到了盲从的地步,如果弹劾的奏疏上有沈溪的名字,引起朱厚照的重视或许事情就成了,否则,连丝毫成功的希望都看不到。

谢迁见沈溪仔细看文稿,带着几分志得意满,问道:“现在,你说说这参劾阉党的奏本,有何不足之处?”

沈溪将文稿递还谢迁,意兴阑珊:“基本上还不错!”

“你说什么?”

谢迁老脸横皱,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洗过,上面有些斑驳的颜色,“你这话是何意?”

沈溪回道:“既然是谢阁老跟诸位重臣商议出来的奏疏,必然参考过各方意见,博采众家之长,我能做何评价?自然只能说还不错……”

“哼哼!”

谢迁不满地问道,“仅仅是还不错?你或许该给出更高些的评价……当然,这奏本经手之人不多,如果你觉得实在不妥,老夫会听从你的意见!你以为老夫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吗?”

沈溪心想,谁是谁知道!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微微摇头:“我真没什么意见,充其量,我不过是在这份弹劾阉党的奏本上题个名字罢了,具体落实,还要靠谢阁老跟朝中诸位大臣。”

“这件事我不会参与,之前我找陛下说及弹劾魏彬之事,已惹来陛下不悦,若非据理力争,怕是陛下会驳回太后的懿旨。”

“谢阁老应明白,朝中大事,最终还是要看陛下的意见,若陛下觉得受到参劾的几位大臣不应退下,那就算这些人跟刘瑾有关,也不可能损伤他们一根毫毛……再说了,没有刘瑾主持大局,这些人对朝政会有多大影响?”

谢迁抬手打断沈溪的话,重申了一句:“老夫做这一切,全是为斩草除根!”

沈溪很想问,到底是斩草除根重要,还是跟皇帝保持一个融洽的关系更重要?

这个问题异常尖锐,沈溪知道谢迁不会在此事上妥协,说白了经历三朝的谢迁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沈溪道:“若谢阁老没别的事情,学生告退了,兵部还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置!”

态度已经表明,沈溪不想再跟谢迁废话。

谢迁蹙眉想着心事,听到沈溪的话后,道:“说到军务,之前你提出派京畿兵马往援宣府,老夫还未跟你商讨过呢。”

沈溪一阵头疼,他实在不想跟谢迁纠缠不休,朱厚照那边已经应允,沈溪不可能为了谢迁的意见上书皇帝,再说见朱厚照可不容易,每次面圣都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有些事情能免则免。

沈溪道:“阁老有什么事,尽管说,但学生这里提醒一句,很多事已为陛下定夺,怕是没有机会改变。”

“你是向老夫施压吗?你以为老夫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谢迁冷着脸道,“你派换戍京师的地方兵马出征,老夫没有意见,本来这批人留在京城就是不安定因素……你莫要说是那些勋贵给老夫施压,其实五军都督府那边早有怨言,就算朝中正直的大臣对此也多有疑问,认为地方兵马留驻京畿会影响朝廷安稳。”

沈溪呶了呶嘴,大概意思是,既然你没意见,那最好,皆大欢喜,什么都不用说了。

谢迁瞪了沈溪一眼,又道:“可是,你的建议未在朝堂商议,只是在临时召集的军事会议中,仅仅有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官员与会的情况下,便仓促把事情定下来,可知若出什么纰漏,后果有多严重?”

沈溪道:“阁老想说,学生做事不合规矩,需要改一改?”

谢迁怒道:“老夫是第一次跟你说这话?一次两次,老夫都能容忍,朝臣也不会说三道四……”

“之前刘瑾在朝,因一心对付阉党,朝臣不会对你非议太多,但现在你已然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羡慕妒忌你,不但因为你年轻,更因为你得圣宠……”

“朝中早有人认为你是下一个祸国殃民之人,你自己却丝毫没有这个觉悟!”

沈溪喘息声粗重起来,这个问题上,他本不想跟谢迁过多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