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在人前一直不避讳对沈溪的欣赏,甚至当着张鹤龄、张延龄这样的亲戚的面,也毫不犹豫选择支持沈溪。
皇帝对沈溪的器重到了这等程度,莫说是外戚党这样跟沈溪有直接利益冲突的集团了,就算没有纠葛的,诸如张懋等人,对沈溪也产生强烈的妒忌心理,心里宛若有根刺一般,很不舒服。
之后,朱厚照和沈溪完全主导这次会议。
沈溪将具体出兵计划公之于众后,在场官员都没有发表意见。
说白了,沈溪制定的计划时间赶得很急,对于军队的行军要求极高,每天差不多要走七八十里甚至近百里,让这些将领自己带兵,自问不可能如此迅速。
这时代行军的主要标准,每天能走个四五十里就已经算兵贵神速了。
会议差不多进行一个时辰,朱厚照有些疲倦了,决定就此结束会议,站起来道:“沈尚书,朕对你完全信任,军事上的事情朕全都交托给你了,趁着距离正式出兵还有两天时间,你要好好栽培一下你举荐之人,不让他们令朕失望!”
沈溪恭谨行礼:“臣遵旨!”
又是当众放权!
朱厚照似乎是在对沈溪说,你赶紧栽培出你的沈家军,这路兵马指挥权和将领的任免权朕通通交给你,随便你怎么弄!
听到这话,在场官员一片嫉恨。
连那些身份尊贵无比的公侯都没有沈溪的权限,难怪连张懋这样的老实人心里也会有意见。
朱厚照道:“朕不想过多做安排,毕竟就军事而言,沈尚书能力毋庸置疑,这一战,就由沈尚书策划和具体实施,五军都督府、京营和地方卫所人马,全部受沈尚书节制,这属于战时体制的一部分,兵部调配兵马粮草的命令,各衙门皆不得有意见!”
张懋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道:“陛下,如此放权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
“什么合不合规矩,朕知道张老公爷在想什么,难道你觉得沈卿家会擅权,甚至威胁朕的皇位稳固?”
朱厚照说完这话,现场又是一片寂静。
小皇帝还真什么话都敢说。
这些大逆不道听起来就大不敬的话,臣子不敢说,但皇帝自己说起来就跟喝白开水一样随便。
朱厚照道:“朕完全相信沈尚书,就好像相信诸位卿家一样,朕认为你们赤胆忠心,一心为国,必可为大明走向繁荣昌盛做出更大贡献……”
或许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话说得有些不那么合适,朱厚照最后补充了两句,用来收买人心。
沈溪对于朱厚照这番话未予置评,但在场所有官员都自觉地站起来,弓腰行礼,表达对皇帝信任的感激。
朱厚照站起身来,用力地一摆手,道:“诸位卿家,多余的话朕不说了,今天议事到此为止吧,朕还有事情要做,诸位卿家请自便……”
朱厚照说完,转身便走,完全不给大臣们沟通的机会。
一众官员多少有些无奈。
自从午朝取消以来,朝臣就少有跟皇帝沟通的机会,甚至阁老、九卿这样的顶级文臣都没有面见皇帝的资格,现在好不容易见驾,除了边关战事外,别的事情居然只字未提,多少让在场文武官员失望。
众大臣起身相送,朱厚照头也不回,径直往军事学堂门口而去。
等朱厚照及随从走远,会议大厅内突然间喧哗一片。
“诸位,你们说说,陛下对出兵之事,便如此放权给兵部?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兵部来调遣?”
那些普通将领没资格发话,有意见的是勋贵,尤其是那些世袭的公侯。
他们在皇帝走后,一个个成群聚集在一起交谈,有心要跟沈溪讨说法,却又担心触怒这位朝中新规,只能发牢骚。
沈溪不想理会这些家伙,对胡琏道:“胡主事,今日陛下安排你听到了,本官不想多作解释,你只管到兵部衙门等候,之后本官会把一些跟随你出征的将领,一起叫到兵部来议事!”
胡琏恭敬行礼:“是,沈尚书,下官这就去!”
沈溪面前,几天时间胡琏便完成官职几级跳,这会儿就算沈溪要求他赴汤蹈火,胡琏也必然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
……
兵马齐备,粮草后勤补给也有了着落。
被沈溪换调到京城的各路人马,已经找到新的归宿,暂时被征调往宣府,参与跟鞑靼人的战事。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还是沈溪对于胡琏、王陵之和马九三人的任用。
胡琏是文官,新科进士出身,但之前没有任何资历可证明其有统兵方面的才能,只是因为几句话便得到皇帝和沈溪的欣赏,继而被破格提拔,属于幸进之臣。
王陵之属于边军猛将,在朝中有一定名声,对其任用没什么争议,但马九却完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沈溪将几人叫来,包括一些调换至京的地方将领,在兵部衙门开了一个简短会议,算是出征前的动员会。沈溪定下的目标很简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坚持到鞑靼人退兵便可。
胡琏和马九都能理解沈溪的战略意图,王陵之却一头雾水,他恨不能冲锋陷阵,跟鞑靼人血战到底,以他尚武好战的性格,让他龟缩防守,实在强人所难。但毕竟此行王陵之不是主帅,一切要听命于胡琏,再加上沈溪一再叮嘱,王陵之就算再心有不甘,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兵部这边的会议结束,时间已入夜,沈溪决定打道回府。
王陵之和马九陪同沈溪一起归家,至于旁人,各有事情要做,或是回家安顿老小准备出征之事,或是去军营传达圣旨。
沈溪上了马车,马九负责赶车,而王陵之则骑马而行。
路上走得不快,毕竟夜市还开着,街道上行人不断……趁着天气暖和,百姓已开始做过秋冬的准备,一些生活必需品开始往家里搬。
到了沈府门前,有人提着灯笼迎了出来。
朱起因被沈溪调遣去跟豹房做生意未再负责知客迎门之事,此时做这些事情的变成自宛平县衙历练归来的朱鸿。
“老爷,您不在的时候,下午有不少人前来府中拜访,都说有要紧事,将拜帖留在此处!”
朱鸿拿出一些拜帖,交给沈溪。
随着沈溪在朝中地位擢升,到沈溪这里来投拜帖的人愈发增多。
朝廷内外都知道,现在正是沈溪最风光的时候,刘瑾倒台,下一个在朝中崛起的很可能就是他这个非常得圣宠的兵部尚书。
沈溪将拜帖拿过来一看,多为毛遂自荐,并没有发现什么紧急书函。
“稍后我再仔细看过,九哥、凌之,别杵着了,跟我进书房……”沈溪想跟王陵之和马九交待一些出征事宜。
当着兵部官员和五军都督府、京营将领的面,沈溪不能说太多,只能讲一些肤浅的东西,现在回到家,说话方便许多。
沈溪想早些把事情交代清楚,再让马九和王陵之回去安顿家眷,虽然王陵之没成家立业,但到底王家人刚从宁化县来到京城,马上王陵之就要出征,王家人必然有许多话要对其讲。
王陵之和马九正要跟着沈溪一起进去,朱鸿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老爷,之前荆千户来过,说是广东兵马也到京师了……”
王陵之看着沈溪,目光中有些迷惑,他常年在西北,根本不知“荆千户”是谁。而马九和朱鸿都曾跟随沈溪到过广东,自然知道常年跟着沈溪打仗的都有谁,而荆越作为沈溪担任闽粤桂三省沿海总督领兵剿灭倭寇海盗时任命的亲卫队长,跟马九等人的关系不错。
沈溪惊喜地问道:“他人呢?”
朱鸿道:“老爷不在府上,小人跟他说了,老爷在兵部办公,让他去兵部衙门找,之后他便走了,一直没回来,估摸这会已经出城去了!”
沈溪用埋怨的口气道:“既然是老部下来了,怎么都得先留到府上等候,他没见到我,估摸不会出城。”
“接下来朝廷要征调驻扎京师的地方兵马出征,如果知道荆越已领兵前来,我一准儿让他出征……义宽,你去一趟广东会馆,若他留在城里的话,多半是在会馆歇宿,毕竟那里方便打听消息!”
朱鸿弓腰领命,拔足要走,沈溪突然想起什么,对马九一摆手:“九哥,你跟义宽一起去吧!”
马九抱拳行礼,然后跟朱鸿一起上了马车,至于王陵之则跟随沈溪进入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