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朱厚照不等在场大臣行礼,也不想给刘健和李东阳反悔的机会,转身往后殿去了,而刘健、李东阳则面带苦涩的表情站在原地。
戴义原本想下玉阶劝说一番,但他突然意识到刘健、李东阳已经不再是朝臣,而之前他跟这两位阁老走得很近,如果不赶紧进去巴结一下朱厚照,也许他马上就要倒大霉。
戴义赶紧往后殿追朱厚照去了。
……
……
等众大臣离开乾清宫,各自带着复杂的神色。
文官集团的核心人物,此时脸上全都是苦恼和迷惑,而其余大臣则带着对未来的茫然。
每个人心思都不在自己的公事上,而在考虑先前乾清宫发生的事情。
李东阳和刘健同行,而在他们身边,是王华和韩文等人。
韩文紧张地道:“两位阁老,陛下突然出尔反尔,你们为何要请辞?不如这就去见太后,为二位说和此事……”
李东阳也看向刘健,有请示之意。
刘健微微摇头:“不必,既然陛下对那些奸佞有包庇之心,我等留在朝中还有何意义?难道跟奸佞同朝为臣,甚至让其对朝事指手画脚?”
李东阳劝道:“刘少傅,有些事,还是应去跟太后请示为宜。”
旁边王华轻叹:“宾之,我看这件事若太后想理会,早就过来说话了,今日陛下只有一人前来,站在殿门口的萧公公由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很多事就已尘埃落定了。”
这话出口,连李东阳也无从反驳,几个人脸上全都是满满的挫败感。
刘健看着王华,道:“我等离开后,你留在朝堂尽心尽力帮于乔做事!万不可让奸邪入阁,乱了朝纲。”
韩文说起了怪话:“刘少傅,您这话有些隔岸观火了吧?您不退,没有谁能接替您的位子,现在您退下来,内阁必然要增补人选,这或许比司礼监的形势还要严峻。如今这情形,陛下要安排谁进内阁,还有人能出来阻拦吗?”
语气中全都是怪责。
刘健黑着脸,没有说话。
李东阳没好气地道:“我跟刘少傅不过是想请陛下兑现诺言,未曾想……也罢,现在退都退了。韩尚书能在朝中尽心辅佐陛下便是,多说无益!”
朱厚照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让刘健和李东阳等人不知如何应对。
之前朱厚照虽然调皮,但大抵还在刘健等人控制下,几句牢骚话改变不了朱厚照在朝堂上的弱势地位。
但如今朱厚照表现出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姿态,你们不听朕的,那朕也不听你们的……以后没得商量,一切事情都要按照朕说的来。
乾清宫内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朱厚照环视殿下群臣,然后用狂妄的态度叫嚣:“朕就在这里,你们谁有意见,一起说出来!谁能证明那些太监有罪,朕马上惩办他们!如果没有人能证明,只是在这里空口无凭,那朕就要按照之前商议,以刘瑾为掌司礼监掌印,谁来劝说都没用!”
刘健跟李东阳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和费解。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朱厚照会变得如此强势,而这次事情,已经让他们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刘健行礼道:“陛下若一意孤行,老臣不会阻止,但老臣乞老归田,望陛下恩准。”
刘健突然请辞,在所有人预料之中。
皇帝不听话,刘健作为首席顾命大臣,也是内阁首辅大臣,没道理听之任之,以乞骸骨为由进行要挟也是一种方式,就好像韩文之前要一头撞死来劝谏是一个道理。
李东阳也行礼:“陛下,臣身体欠佳,多年来在朝中不能尽心竭力,请陛下恩准,臣归田颐养天年……”
因为谢迁当日不在,李东阳和刘健同时请辞,意味着内阁中只剩下一个名义上参与政务的王华,而王华本身没有内阁大学士名分,若刘健和李东阳都请辞,他作为刘健和李东阳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没道理继续留在内阁。
在场之人难免会想:“如果内阁缺少刘少傅和李大学士,朝堂政务无人处置,皇帝就算再任性,也不敢答应。”
这会儿朱厚照可没心思去想谁来接替刘健和李东阳的事情,他正在气头上,没有想如何挽留,琢磨的却是:“两个老家伙又用请辞来威胁,以为我离开你们不行,是吧?最好两个一起滚蛋,这样朝堂上就没人能跟我争夺权力了。”
朱厚照厉声道:“刘少傅和李大学士年事已高,在朝兢兢业业多年,从先皇到朕,都感念恩德,朕会赐给你们田宅和仆从,安心回乡颐养天年……”
刑部尚书闵圭出列行礼:“陛下,千万不可,内阁若少了两位阁老,那……朝事由谁来处置?”
许多大臣跟着应声,都怕朝廷因为缺少刘健和李东阳出现混乱。
在朱厚照看来,这会儿谁帮刘健和李东阳说话,就是两位阁老的同伙,属于他的敌人。
朱厚照是那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格,别人越是劝说,越是无用。朱厚照道:“诸位卿家是什么意思?自来朝堂缺了谁都能运转,难道少了刘少傅和李大学士两位大臣,你们就不能替朕打理好朝政,是吗?”
“朕就不信,满朝文武济济一堂,没有人能帮朕打理朝政……内阁中尚有谢阁老……刘少傅、李大学士,既然你们归去之心已决,朕不多挽留,在场还有谁觉得自己年老体迈不能胜任朝事,要请辞归田的?”
这话问出来,乾清宫大殿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