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从来没想让你也做个巧舌如簧之人,但你要记得,若是你没有一张利嘴,最好别掺和进朝廷的是非中!就算遇到事情有人主动挑头,你也只能随大流,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必须先问过为父的意见,擅作决定的结果,便是被搁置一边,郁郁不得志!”
谢迁说完,一摆手,示意谢丕回去休息。
谢丕走后,谢迁微微一叹,摇头道:“我这儿子,还是上不得台面,不知他何时能有沈溪小儿一半的本事,甚至不说一半,有个一两成,我也死而无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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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言而有信,所以他最终还是去见了朱厚照,跟小皇帝谈了杨子器的事情。
朱厚照一脸恼火地看着谢迁。
“……谢阁老,朕一向觉得,你跟刘少傅和李大学士不同,你懂的事情比他们多,而且做事更加圆滑,以前父皇便如此评价你,他说:朝中真正能帮到我的,只有您一人!”
朱厚照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谢迁明白,朱祐樘根本不可能说这种话,但他依然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恭敬行礼道:“先皇抬爱,老臣实在汗颜……”
朱厚照笑道:“谢阁老既然明白父皇对你的器重,那就应该好好为朕做事。现在朕刚登基不久,甚至尚未改元,朝中大小事情,朕都无法做主……”
又是暗示……
谢迁心里揣着明白,但这个时候他必须得装糊涂。
“陛下,老臣明白陛下登基后的苦衷,但老臣在内阁的境况,恐怕陛下也有所耳闻吧?”谢迁反问。
朱厚照显得很感慨:“谁曾想,你我君臣沦落到今天这地步?谢阁老来为杨子器说情,想必是碍不过人情!”
“其实在朕看来,这种人最该死,总喜欢无中生有……你说泰陵玄宫都已经快完工了,这可是花费四个多月时间,耗费民脂民膏修建而成,他一句话就说让朕改址,还说不改朕就不是孝子!”
“去他娘的,他为他老爹选坟,自然可以随便改,皇陵修造是那么容易更改的吗?朕不是想为难这个人,但这个人实在可恶,谢阁老,你说吧,朕应该如何惩罚他?”
谢迁思索了一下,迟疑道:“陛下还是小惩大诫为好,或者……把事情彻底调查清楚,如此才能安天下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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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器下狱,而且下的是诏狱。
进了诏狱,人就算能出来也得脱一层皮,当年的程敏政就是前车之鉴。
在这件事上,刘健和李东阳都没有帮杨子器说话,不是他二人眼睁睁看着杨子器送死,而是因为他们不知如何为杨子器申冤,毕竟那边是监工联名上书弹劾,无论是李兴,还是谭佑和李鐩,所奏都是皇陵从未出水,而且派去查看的官员回报,没有发现金井出水的状况——泰陵那边渗水的泉眼,已经被紧急堵上了。
谢迁是三位阁臣中最轻松的一个,虽然这件事由内阁主导,但跟他关系不大,谢迁可以抽身事外,无论杨子器是否被下狱,都觉得事情跟自己无关,此时他还沉浸在儿子中探花的兴奋中,不想为不相干的事情烦扰。
结果杨子器被捉拿回京的当天,马文升和刘大夏便联袂找上门来,想让谢迁帮杨子器求情,毕竟朝中上下人人都知道杨子器去皇陵,不可能是自己主动去的。
“……于乔可不能见死不救,名父(杨子器字)这几年在吏部做事还算勤勉,之前他便有致仕的打算,如何会在这种事上无中生有?于乔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彻查此事……”
马文升在朝中虽然年老昏聩不做事,但他对下属非常袒护,杨子器毕竟是吏部的人,他自己说不上话,便来找谢迁,希望谢迁能帮上忙。
谢迁满脸都是为难之色:“我说马尚书,既然你觉得杨名父是被冤枉的,你为何不亲自去找陛下说情?我这边刚想轻省几日,你就要让我去找陛下触霉头?陛下此时可在盛怒中……”
马文升叹道:“于乔,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知,陛下跟你关系不一样?陛下当政不到半载,朝中见过陛下面的大臣屈指可数,而你却单独被陛下召对数次,足见陛下对你的器重。”
“名父做事是有些激进,但他刚正不阿,如今下到诏狱,怕是没命出来……不过是随口说句话的事情,你不会也想推脱吧?”
谢迁简直想跟马文升和刘大夏绝交,暗忖:“陛下一直对内阁干政不满,这种话我去说,陛下一定记恨于我,且陛下根本听不进去,我去说只会火上浇油,为何你们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
但此时此刻马文升和刘大夏都在用期望的目光看着自己,谢迁感觉难以推脱,便道:“既然你们亲自登门,我不便回绝,这就去跟陛下言及,但若无法将人营救出来,事情跟我无关!”
马文升点头:“那于乔先去试过,无论成败,我们都会领你的情……”
……
……
谢迁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送走马文升和刘大夏后,他还在踌躇,不知进宫后如何跟朱厚照说事。
谢丕过来给谢迁请安,见谢迁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由问道:“父亲大人,不知您有何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