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忙为他拍背,又喝水。
待气顺了,皇帝摆摆手,內侍退到一边。
皇帝道:“来人,起诏。”
小内侍便去唤了当值的翰林来。
翰林动作麻利,纸铺开,笔蘸墨,凝神等着皇帝的谕示。
皇帝道:“着凌昭凌熙臣,进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
左庶子比左谕德还高一级,正五品了。
正常的情况下,詹事府庶子、谕德都常用来给翰林官转迁。眼下的情况,就是在给太子物色他未来的朝廷了。
翰林院的同僚羡慕地看了凌昭一眼。
凌昭再拜:“臣,领旨谢恩。”
待凌昭退下,皇帝又拿起那本奏折,细细看。
凌昭丁忧在家,除了为亡父编纂文集,还炮制了这份《论佛寺疏》,后世常又称——
《灭佛书》。
太后执政期间最为人诟病的其实不是杨元之流的权阉,因每代皇帝,都必用权阉。
太后最让人诟病的地方是她过于崇信佛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后的信仰导致大周遍地佛寺。
大量的青壮男子不事生产,大量的土地被寺院兼并且不向朝廷纳税。
在一些小地方,乡镇县里,百姓愚昧,信大和尚如信佛祖。一些“高僧”、“大德”裹挟着民意,公然干涉官员政务,包庇罪人,践踏刑罚律例。
后世记载这位病弱的皇帝,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小小地爆了出了一点光彩——关闭大量佛寺,驱逐僧侣,由朝廷控制度牒发布权,收回土地,并剥夺了包括佛道在内的任何宗教的免税和免罪的权利。
虽然皇帝只是开了个头,实际的执行过程绵延了好几年。
在当时,亦发生了许多流血的冲突。信众的诅咒和谩骂再寻常不过。
西疆三十六国,都以娶大周公主为荣。
林嘉虽是宗室出女,不算是皇室的人了,但她和太子、太子妃走得近,若为嗣子去求,最低等的奉国中尉应该还是求得到的。
凌昭出了宫,时间尚早,还是上午,阳光明亮着。
林嘉嗔她。
林嘉身份不够,给皇帝探病这种事根本就轮不到她。但她们两个人都深受皇恩,便闭门不出,在家里茹素抄经为皇帝祈福。
老天要怎样,跟着走便是。
消息传开,宗室女们全都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唯恐成了被选中的那个。
谁知,竟不是季白。
林嘉道:“这个以后再说,不急。”
“竟不知你如此冷硬的心肠。”
季白道:“在兴盛胡同。”
清隽收敛了去,温润掩藏了去。
凌昭上了马:“季白,她在哪?”
皇帝挺过来了,实在令人欣喜。
已婚的跟已婚的来往,未婚的和未婚的一起玩。便在同一个宴会上,已婚未婚也是分作两堆的。
“疏勒国。”林嘉道,“干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宗室女,也不是在室女。我嫁过人的。”
“道别也没一声,便离开。”凌熙臣走到林嘉面前,“害我担心许久。”
林嘉想着,迈进了正堂。
嫁人是一道分水岭,虽然宗室女不至于像旁的女子那样嫁人犹如二次投胎那么严重,但便是郡主,嫁了人之后也终究是跟从前过的日子不一样了。
因这两处地方在同一个坊里,实在离得很近。季白会办事。
林嘉怔住。
疏勒国使团入京,适逢皇帝病重,便搁置了。
他一扯缰绳:“走,去兴盛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