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院子里有点体面的丫头们都召进正房里陪。点心干果糖都敞开了吃。虽不像从前搞那么多热闹的游戏,可有么多小姑娘陪总算让开颜了些。
只有凌昭绷脸。
丫鬟们也不敢往他身边凑。
夫嫌弃他:“你还是回去吧。”
凌昭道:“我陪母亲守岁。”
夫道:“你搁儿我们都不痛快。”
凌昭道:“不必理我,母亲自开心就行。”
他尊大神冷冰冰地杵在里,谁开心得起来。
夫心塞。
其实想玩些游戏的,爷不会在乎,爷只会希望过得每天都开心。
可个冷冰冰的儿子杵在里,就算敢,丫头们也不敢捧场跟进。
夫气得不去理他,自去和漂亮的小姑娘们说说笑笑,嗑瓜子。
一转眸,看见小飞蓬溜墙根弓腰进来,一溜小跑到凌昭身边,贴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夫便看到凌昭的表情未变,但他浑身好像突然生出了尖刺。
夫眨眨眼,再看,儿子还是那个俊秀的儿子,脸还是那张万年不动的脸。
刚怎么回事?是幻觉?
凌昭道杜姨娘大过年的生病肯定会在三房招惹不快。
他早就做好林嘉会受委屈的心理准备了,可真听到飞蓬在耳边说:“……林姑娘去了三房,回来后在灶房里哭来。”
一瞬间凌昭觉得身体里有种怒意炸开。
林嘉因为幼失怙恃,寄篱,所以十分擅长控制情绪。大多数情况,都忍耐笑。
想象林嘉躲在灶房里掉眼泪的模,凌昭忽地撩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向夫『射』去。
夫正偷窥,冷不防被发了,忙左手拢拢鬓角,再右手扶扶珠钗,不大自然地转过脸去和丫头们继续说笑。
心里吓得怦怦直跳,儿子怎恁地敏锐。
不想起来昔年大伯哥的来信,信里说寿官儿“文亦成,武亦成,书亦成,画亦成,实通也”。
反正是学什么成什么,拜了青城山的师父也好多年了,练武功练得恁地警惕。
一边腹诽,一边又不得骄傲起来了。
凌昭觉得夫鬼鬼祟祟的。
但他亲娘常不靠谱,倒像是。
因不太适合玩闹,洒赏封,让丫头们讲故事,讲了便可领赏。
丫头们个个讲得绘绘『色』,哪里是什么故事,都是家长里短、针头线脑,门缝窗根听来的琐碎。偏夫听得津津有味。
那些『乱』七八糟的音入了不凌昭的耳。
林嘉做什么又跑三房去?聪慧、会看眼『色』,不可不道大过年的大家都忌讳跟病接触。
让不管不顾地,自然只有杜姨娘的病情。
凌昭垂眸片刻,微微侧过头去,在飞蓬耳边吩咐了一番。
夫又偷眼看,只看到他薄薄的嘴唇微动,不道在说什么。小飞蓬又撒开小短腿往外跑。
夫一指:“给我拦住他!”
丫鬟们拦住了飞蓬,飞蓬吃惊地回头。
夫道:“傻小子,拿了红封有?”
飞蓬机灵,立刻过去给夫磕头:“夫岁岁安好,寿比南山!”
“哎哟,我可不想活成老南山。”夫道,“我就活看到熙臣娶媳『妇』就行了。”
妈妈和丫头们都笑成掩口葫芦,纷纷拿眼去看凌昭。
若是旁的拿他来玩笑,凌昭或者微笑回击,或者用冰凉的眼光压过去,那些就纷纷低脸孔去了。
但是大过年的,守岁呢。拿他来玩笑的是亲娘。
凌昭无语地看看房梁,又低摇摇头。
女眷们笑得更开心了。
飞蓬领了赏封走了,女们又开始讲琐碎无聊的事情了,真不道有什么好听的,个个都聚精会神地。
凌昭端起茶盏。
像刚那看房梁又摇头的夸张肢体语言,他平时是绝不会做的。
世上让他放自持做等事的,大概也只有他的亲娘凌夫一个,凌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