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过山

长陵 容九 6335 字 9个月前

长陵顿足。

明月舟:“你不是说苍云不是你的对手?”

他带着铁骷髅看不出神情,但双肩颓然而下,分明是掩饰不了的透骨酸心。

“这么说只是想骗你先上桥。”

“可你方才明明……”明月舟想起她以一人之力挥散箭阵的模样,“你的武功更好,却让我姥姥断后……你未必不能救她,可你却连试也没有试过!”

只见她慢慢抽出刀来,将锋刃对上门缝往外一送,“喀嚓”一声极轻的裂响,锁头被勾魄刀削断,下一刻,木门骤然推开一道口子,勾魄刀刃探出,稳稳当当的截住了锁头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叶麒啧啧称叹道:“想不到姑娘竟是专业的开锁户。”

长陵无视他,将手中的刀和锁扔了回去,叶麒一把接过,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将断锁挂回去,见长陵径自的朝外踱去,连忙跟上。

这两人虽是话不投机,出了门反而默契起来,从藏书阁顺着阶梯一路往下,每到一个楼层分开探查,查无所获后又碰头继续向下,明明两人四条腿健步如飞,但整个过程谁都没有弄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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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视了三层,不是摆书的就是放杂物的,长陵不由心中打鼓——这地方真的是用来关人的?若不是,好端端的这寺里的和尚何必在藏书阁内刷上火油,就不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引火烧身了?

思付间,两人穿过走廊,光线徒然亮了些许,叶麒快她一步,在前头阶梯转角处停下,矮下身,慢慢探出脑袋。

下边是个挑高的殿宇,壁上烛光摇曳,殿中央供奉着一尊巨大的卢舍那佛,佛身漆的金光闪闪,乃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唯我独尊的神态。

佛像前摆着五个蒲团,蒲垫上,正有五个高僧盘膝而坐——那五人之中以一人为首,其他四人分坐在侧,一个接一个的以掌心抵背,闭目运气,不知在修炼什么功法。

“这是四象阵法……”长陵突然几不可闻道。

叶麒乍一听长陵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回过头瞪向她,长陵镇定地蹲下身,“他们正修炼到太虚之期,正是闭气凝神的时候,这一点耳语之音是听不到的。”

叶麒回过头,发现这几个高僧全然没有受到干扰,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看出他们炼到太虚期了?”

“四象元灵阵共有九重期,每一个时期都有不同的坐位还有修习之法,”长陵解释道:“太虚期是第七重,只有再渡过清灵期与大乘期,才能算是修炼完成。”

叶麒一时露出惊诧之色,“四象阵是和尚练的功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长陵卡壳了一下,“……见过。”

她硬生生的把“练”字掰成了“见”字。

好在叶麒没有继续追问,重新把注意落回那几位高僧身上,“照你这样说,我们现在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也不会察觉咯?”

“他们只是入境,又不是归天了。”

“也是……这可就难办咯。”叶麒伸手指向佛像侧面的楼道,“若这大乘塔真有重犯之处,我想……多半就是在那边地窖里吧。”

长陵放眼望去,隐约可见楼道阶梯是朝下,确像关人之处,她眸光一闪:“好办,一会儿我上去给坐最后的那和尚来一掌,他们受伤之后必要先调息方能自保,待那时你我再下去查探,如此,也更稳妥些。”

叶麒见长陵就要起身,一把将她拉回身,“他们要是经受你一掌,会如何?”

长陵轻描淡写道:“死不了,至多也就损失一半内力,再练个十几年不都回来了。”

叶麒:“……”

这几位老人家看上去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了,等他们再造十几年内力,这辈子也都过的八九不离十了吧?

“不好不好,背后伤人……也忒不讲道义了,你且等一等,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长陵回头瞥了他一眼,“你的同伴被这些人下了药戴了铐半死不活的关在洞里,这档口你还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

“唉,讲道义如果还要揆时度势的,那还能叫道义嘛……”

这只是叶麒随口的一声嘀咕,却让长陵心口打了个突。

十七岁的越长陵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不惧任何的明枪暗箭,那时的她比眼前这位公子哥还小了几岁,也曾以由义为荣,背义为辱——

长陵难得没有反驳,叶麒思忖片刻,问:“这个阵还要修多久?”

“不好说,快则几个时辰,慢的话十天半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半个月?”叶麒吃惊地眨眨眼,“就这么坐着,不吃不喝不睡,这是修炼还是修仙啊?”

“噢。”长陵见怪不怪道:“当然会休息,也会吃饭。”

叶麒轻轻哇了一声,“所以说他们想停就能停,停了之后还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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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惊呼,无数个箭身带着劲风倏然扎入他们的躯体,当先一拨士兵纷纷倒地,其余的更是惊慌失措的连连倒退。

苍云连忙拔出长刀以抵挡,陶风亦旋身避开,两人都算是反应及时躲过一劫,但面上均流露着震惊之意。

这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功夫!

未等缓过神来,苍云只觉得眼前一花,悬崖边的人都徒然失了踪影,陶风回过身去,指着前方的山林路口道:“堡主,他们往山上去了!”

苍云眼睛一眯,咬牙切齿:“追!”

山路狰狞,两边都是深丘险壑,一个不留神,都极有可能葬送于此。

方才危难之际,长陵顾不得许多,为截箭阵出了一掌“山呼海啸”,这是“释摩真经”的第四层,招式虽无出奇之处,但却能在顷刻间使劲气区域拓宽数倍,从而牵引挪移敌方之力,借力打力。

若是在以往,长陵必会毫不容情的对敌阵头领痛下杀手,擒王之后再主导局势。然而此时她擅用内力,只觉得内腑翻腾,眼见不宜逗留,她旋身点足,落回到明月舟身侧,一手托着一人拽着他们迅速往山峰处撤退,不给敌方一丝反应的空间。

自然,别说敌人,连自己人都被她劈天盖地的功夫给震呆了,明月舟看着前方领路的长陵,她的个子虽然比自己矮上几分,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就像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一时之间他心情有些复杂。

楚天素看长陵额间布满密汗,心知大事不妙,抢在她跟前一步:“你这般使用内力,不快施针,怕是要遭到反噬……”

长陵:“来不及,他们赶上来了。”

楚天素骤然回头,见苍云与陶风已追至身后不远之处,这吊桥虽近在跟前,可若三人皆踏上桥梁,苍云他们只稍斩断铁链,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长陵看向明月舟:“你先过桥。”

楚天素微微一讶,明月舟却是摇了摇头,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让女人断后的道理。

“你轻功不如我们,若不先行一步,只会扯我们的后腿,”长陵平静看着他:“那个叫什么白云苍狗的,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明月舟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才见识过她的身手,心知她所言不虚,咬了咬牙道:“好。”

他看了楚天素一眼,张口想要说什么,犹豫一瞬,只道:“你们小心,苍云老奸巨猾,留心着了他的道。”

言毕转身就攀向了铁索桥,他轻功不佳,但双手并用,仍能勉强渡桥。

楚天素见外孙儿已走,暗自舒了一口气,她见长陵已有些站立不稳,知她是在强撑着替明月舟争取时间。

这时苍云与陶风已赶至索桥之前,距她们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苍云见明月舟已攀出一段距离,但看长陵拦截在前,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动手,却道:“姑娘,我虽不知你是如何进的墓王堡,又与这二位有何瓜葛,但姑娘既非墓王堡囚犯,我等本无意为难,可若姑娘执意要劫走他们,就算侥幸逃了出去,今后上天入地的通缉,只怕就不安生了。”

苍云客客气气的说的这番话,是在试探长陵究竟知不知道明月舟的身份,哪想长陵一听,根本不介意他的话,道:“那又如何?”

苍云一怔,长陵道:“要是够胆量,就上前来战,要扯谈,就恕不奉陪了。”

“你——”苍云见这小姑娘傲慢无礼,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是你敬酒不吃吃罚……”

“酒”字音未落,一迈步间,长陵已抢先一步直劈苍云头顶心,苍云大惊,以刀相挡,“叮”的一声,刀锋嗡然而震,险些就要脱手而出,苍云诧异看去,只见她握在手中的兵器,居然是一根树枝。

长陵旋身倒跃至他身后,尖端精准无比的指向他心口,苍云如临大敌,忙错开身,眼见明月舟越攀越远,他心中焦急,踏前一步朝长陵挥刀而出。

这一刀带着极为凌厉的破空之声斩落而下,长陵微微侧开,刀锋贴着她喉部呼啸而过,但苍云还未及使出第二招,竟见那刀背处被树叉牢牢卡住,长陵轻蔑一笑,就着他收刀的势头转了一个弧度,那长刀就跟不听使唤似的迅捷地向苍云脖颈而去!

苍云面色剧变,不得不倒下腰去躲开自己的刀尖,长陵举起手中树枝,正待贯气而下,周身气血忽呈倒施逆行之态,她眼前一糊,看不清苍云所在,只好收敛心神,暂退两步之外,苍云见她似乎有恙,趁机攻伐而上,长陵手中无利器可挡,一时间只能听声急避,只守不攻,心神难免受扰。

适才苍云被长陵的浩大声势所惊骇,以为她有通天的本事,眨眼睛两人对了七八招,觉得这小姑娘身手虽是不凡,劲道却愈来愈弱,与方才判若两人,几个回合下来,对方明显就已落于下风。

苍云心下大喜,不再瞻前顾后,连人带刀扑向长陵空门。

原本长陵还想拼着最后一丝内劲除掉苍云,但没想到自己动了真气后身子会如此不堪一击,如不是她元气未复,想必苍云已被她手中枯枝穿胸而过。她好容易镇定下来,得以重新视物,但双手使不上力,除了天花乱坠的耍会儿功夫拖延时间,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苍云看明月舟已过到桥中央,又知自己一时三刻胜不了长陵,朝陶风大喝一声:“断桥——”

陶风闻言,立即朝往铁索桥边去,楚天素转身掠到陶风面前,手微微扬起,指尖夹着极细小的东西莹然生光,待陶风看清那是几枚银针时,针连着丝线朝他飞射而出,陶风险而又险的翻身避开,这“袖中丝”看上去只是针与线,但威势之猛,叫人防不胜防。

陶风眼见不敌,连忙退出几步,见另一番正打的如火如荼,忽然将手中弓、弩瞄准长陵,扳动机关,弩、箭势如疾风!

楚天素叫道:“小心!”

为避弩、箭,长陵心神一分,右肩却被苍云长刀划伤,手中的树枝亦被削断。苍云再度举刀,楚天素指尖针线一弹,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南华银针生生拦住了刀风的去路,长陵趁隙抽身,落回到楚天素身侧,她胸口真气冲撞,再也忍不住,当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苍云见状,不禁哈哈大笑:“我还当是哪里的高手,原来不过尔尔!”

墓王堡跟在后边的士兵也已赶了上来,长陵冷眼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箭阵,心知今日难逃此劫,抬袖拭去嘴边血渍,左手负在身后,隐隐握拳聚拢体内残留内力,对楚天素道:“婆婆,您先过桥。”

她心中作何想,楚天素焉能不知?

这越长陵是打下半壁中原的第一名将,如今一梦醒来沦落于此,怎会不心心念念着出去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