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乐乐看向蔚鸯,深吸气,以平复情绪,“你还记得你初升高时,你没有遵守约定考上了第一高,当时你被约了出去,让人罩着脸狠狠揍了一顿这件事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如此铭心刻骨的事,如何能忘?
蔚鸯幽幽瞄了一眼杜粤,冷笑道:“印象可深了。那顿打,我的膝盖被打肿了。暑假里有半个月没有出来。”
听得这话,雷宇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竟有这种事,这个孩子竟遭受过这种暴力,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件事是你们做的?”
雷宇问。
罗乐乐重重点了点头:“对,那一次打人,我,沈文清,还有杜粤都在场。”
她已经把一切豁出去了,当场就直指杜粤叫了起来:
“就是他,那一次,打蔚鸯的人,就是杜粤叫来的。
“当天,蔚鸯被绑在一间废楼里,蒙着眼睛,足足被关了二十四个小时,也哀求了二十四小时。
“沈文清亲自去听了听蔚鸯的求告,她觉得那是她最喜欢听到的声音。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那天那个画面,被人拍了下来。那张照片还有底片现全在我手上……”
这些话一出,蔚鸯乐了,想不到罗乐乐也不傻,居然还留了后手。
“那照片现在在哪?”
雷宇问,目光寒嗖嗖从杜粤身上一扫而过。
就现在而言,他不能听信罗乐乐一面之词,去指证别人做了什么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优等生,而杜粤更是个有背景的孩子,现在,他需要的是证据。
“就在学校里……我现在就可以去拿来!”
罗乐乐叫道。
“好,我陪你去拿。”
雷宇老师站了起来。
罗乐乐往外去,却被杜粤拦住,“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罗乐乐无比地冷静,叫得无比大声,“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傀儡,我做够了……”
“杜粤,让开……”
雷宇冷声喝叱。
杜粤撇撇嘴,一脸的横,把门砰得合上,“雷老师,你想把这件事闹成什么样?再这样查下去,第一高要闹出天大的笑话,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这话里已然透出了浓浓的威胁。
事到如此,杜粤仍在维护那个他想维护的人。
“我只知道,是就是,非就是非,错了就是错了,学校里容不得任何隐形暴力,也不会给任何人行使特权的权力……”
别的老师可能会因为学生的家境出身等原因,区别对待,但是在雷宇面前,每一个学生都是平等的。在他眼里,只有学子,没有高低富贵,他都会一视同仁。
“杜粤,你让开,让雷老师带上罗乐乐去。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拿得回来。罗乐乐生了妄想症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精神状态时而时坏,今天显然是受了刺激才在这里胡说八道……”
门开,柔柔绵绵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却是当事人沈文清婷婷若莲的站在门口,静静地往资料室内扫了一圈后,浅浅一笑,望向罗乐乐的眼神很是怜悯。
而后伴着一声叹息,她又温温婉婉说道起来:
“乐乐,你的身体状况果然不合适在学校读书了。之前,我受你母亲之托陪伴于你,希望你能从变态心理里走出来,变阳光一点,平和一点,开朗一点,结果,你却是越演越烈,唉……真是白白浪费了你母亲的苦心,也白白枉费我这几年对你的开导。你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罗乐乐的指证,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在妄想受害。
果然啊,幕后大boss果然都是心机深沉的狠角色。
只不过简单一句话,就让蔚鸯觉得,这人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一步步都计划好了,且一次又一次都让自己置身事外。
这份筹谋,实在高竿,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是的,她把罪名全认下,就因为杜粤一句话,一下子就把所有委屈通通咽下,将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杜粤这一叫,叫得真漂亮。
唉,可惜了!
居然没把那个人的名字给吐出来。
蔚鸯眼见得事态没有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心下暗暗惋惜,不过,没事,第一个目标,总归是达成了,如果能顺顺当当地逼她攀咬出那个人,该是意外收获。没有达到,也在预算当中。
不急,慢慢来。
她暗暗吐了一口气,笑了笑,没有怒形于色,而是一派风清云淡。
这是一个奇怪的画风。
雷宇侧目望着。
这个被泼了那样一盆脏水的孩子,没有半分怒气,恬静地就像他们正在处理的事,和她没有一丁点关系——心胸真是大。
要换作是他,都做不到这样平静,想想之前那事,动静闹得多大,学校里多少不利于她的流言在飞,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受了这么多白眼和不公,如今真相大白了,她该倾吐一下情绪的,可此刻,她却平静地就像一个出家之人。
他不觉暗暗扯了扯唇角,心下很是欣赏:够淡定,宠辱不惊,这样的人,将来必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凡大智慧者,必有大雅量。
谁说的他一时不记得了,但是,话很精辟,用在她身上刚刚好。
“哦,承认了就好……”蔚鸯淡淡地点头,目光从泛着诡笑的杜粤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罗乐乐那惨兮兮的脸孔上:“现在和我说一说原因吧,为什么要针对我?被针对了这么多年,我总得知道我到底哪得罪你了吧……”
罗乐乐暗吸一口气,双手捏着拳,觉得整个人有点快站不住了,必须攀着墙才能稳定。
她冷静了一会儿才稳着声音继续说道起来:“因为你的父亲蔚武害死了我父亲母亲,害我变成了孤儿。这个理由够充足了吧!”
“哦,请继续,我想听详情。”
蔚鸯平静示意。
罗乐乐闭了闭眼,也不知是在冷静情绪,还是在研究说词,半晌才说:
“我是个孤儿。但是,我不是生来就是孤儿。
“在我四岁之前,我曾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父亲母亲曾是政府部门的行政官员。
“十二年前,我父亲在执行上级交代的任务时,和你父亲起了冲突,被你父亲当场一枪打死,这事有人证,你父亲是赖不掉的。而就在当天,我母亲殉了情。
“就这样,本来受尽宠爱的我变成了孤儿,在孤儿院里一待就是五年,直到九岁才被领养。
“那个时候我小,根本不知道父母到底怎么了,说抛下我就抛下了,我在孤儿院过得很苦很苦。可我不知道要恨谁。
“十岁那天,我终于知道了我的身世,也知道是你父亲害死了我父亲,从那时起,我的目标就是折磨你,让你过得我和一样痛苦,天天生不如死……”
罗乐乐的父母还真死在十二年前那场政变当中,他们曾是平津城内普通的政府人员。
这件事,苏喆调查过,属实,她的确没撒谎。
但是,有没有被她父杀害这件事,实在有待考证。
不过,真要被杀害,好像也不用太奇怪,当年平津城内一片混乱,几股势力互相杀戮,无辜人氏惨遭迫害不在少数——据苏喆的调查可以看得出来,当年的京都城,人人自危,总有人不断在枉死。
所以说,他们这个理由编得很好,可见事先,他们是商量好的,一旦事情发生了变化,她就得被推出来顶罪……
轻轻地,蔚鸯又叹了一声,随即又瞅了一眼杜粤,被这两个人全力维护的人,应该就在外头等消息吧!
“杜粤,你来干什么?”
雷宇一脸若有所思,这小子这个时候跑来,绝对不是巧合。
“我找罗乐乐有事说。雷老师,你们事儿说完没有?如果没说完,能让我先和罗乐乐说几句么,我妈的车在外等着,说完就走……”
这个理由好像编得也在点上。
谁都知道杜家每天在接送这个宝贝少爷。
但是,蔚鸯是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真要让他们私下说上话,罗乐乐的嘴就越发撬不开了。
“杜粤,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我还有话要和罗乐乐说呢……你等一下吧……我有件东西想让罗乐乐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