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间将那一壶酒都饮下了肚,最后趴在矮几上,阖着双眼,声音轻慢:“安嫔,后宫那么多女子,你是唯一一个,能与朕说得上话的。”
他平生最不喜谄媚逢迎的女人,之所以置那么多妃嫔,不过都是权衡朝廷的砝码。
而安似雪的冷傲与才情,是唯一叫他看得上眼的。
在他看来,女人傲气些也没什么,只要有傲气的资本。
安嫔轻轻笑起来:“那,若是嫔妾走了,陛下又当如何?”
沈月如一直觉得,自打她进宫,便得了他不少宠爱。
但其实,两人独处时,楚云间始终待她平平淡淡。
他在房事上也很克制,每次来她宫中,最多的,是跟她说话。
她知道,他是喜欢同她说话的。
山风吹凉了桌上的小菜,楚云间声音幽幽:“这么多年,朕早就习惯孤独了……”
安似雪没再说话,只仰头饮尽杯中酒水。
她放下酒盏,起身离开。
楚云间缓缓坐直,睁开双眼,眼圈四周还泛着醉意。
他静静望着安似雪牵了沈妙言的手,宫人们执着灯笼,逐渐远去。
他摩挲着矮几上的白玉酒杯,垂下眼帘,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寂寞:“李其,你说,像朕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是不是就该孤独终生?”
站在亭子外的李其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恭声道:“陛下是天子,是天帝的儿子,自然高高在上,岂能像凡夫俗子那般咋咋呼呼、呼朋引伴呢?”
“高高在上?”
楚云间冷哼一声,“砰”的一声,将酒杯倒扣在矮几上。
他垂眸,凄迷的灯光,映照出他淡漠孤寂的容颜,“朕倒是希望,能够呼朋引伴,挚友成群……”
{}无弹窗沈妙言回到厢房,安似雪刚起来,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冬梅给她梳妆。
沈妙言在她旁边坐下,瞧着冬梅为她用珍珠膏匀面,又挑了桃花膏,在两靥和眼角处晕染开,一点朱唇,饶是身着素衣,这么看着,竟也格外明艳娇俏。
两人说了会子话,安似雪终于打扮完,起身笑道:“明明是来为皇嗣求福气的,我却睡了半天觉,真是该打。妙言陪我一道去大雄宝殿,上一炷香吧?”
沈妙言虽然去过,但是并不妨碍她陪安似雪再去一次,于是笑着应下,同她一道往大雄宝殿而去。
去的路上,微风迎面,沈妙言觉得安似雪身上那股桃花香愈发浓郁了。
等上完香,已是黄昏。
寺庙里准备了精美的斋饭,皇帝及后妃等满满当当坐了一桌,沈妙言夹在其中,颇有些尴尬。
而楚云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角的笑容便多了几分,若她也是他后宫中的女人,那么这桌斋饭也算是圆满了。
不过,若她是他的女人,那么这满桌的庸脂俗粉,他尽可以不要。
用完斋饭,已是暮色四合。
妃嫔们都退下之后,沈月如屏退左右,起身站在正擦拭双手的楚云间跟前,突然跪了下去。
楚云间挑眉,她垂下眼帘,轻声开口:“陛下赐臣妾掌管六宫之权,有件事,臣妾不得不说。”
“哦?”
今晚的夕阳格外瑰丽,天际由胭脂红逐渐过渡为绛紫色,那一轮夕阳沉浮在天际,透着欲说还休的娇怯,总也不肯彻底沉下去。
山林上方有野鸟盘旋,似是不肯归巢。
安似雪与沈妙言在寺庙中闲逛,最后走出一座月门,沈妙言就瞧见草地上有一座八角凉亭,素白帐纱舞动,正是上次国师与她同坐的那个亭子。
她正想着邀安似雪进去坐一坐,楚云间却不知从哪里出来,背着双手,笑容温和:“好巧。”
安似雪行了礼,他亲自上前将她扶起,这一次没管沈妙言,只握住安似雪的手,同她一道进了凉亭。
沈妙言站在原地,伺候的宫女丫鬟等人都守在远处。
亭子里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沈妙言静静看着,明明是安和静谧的气氛,她却总觉哪里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