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虫往小丘顶去,爬到顶时静静看了眼表,他们走了这么长一段,才过了不到半分钟,这里比虫巢慢得多。

这里的时间带似乎是垂直变化的?

“索西斯。”

“咕?”

静静问:“女王的王房是巢穴最底下吗?”

“不是。”虫哥说:“母巢和我王在中间,最下面是崽。”

“啊。”那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那里时间流逝如此之快,如果放在靠近时间中心带的地方,崽成熟得快,最下面离决策中枢远,也应该最安全。

母巢的潮湿看来和位置没啥关系。

上到小山,丘顶是平凹下去的。凹陷处是一汪湖,湖里有液体,它只透光却不反光,整个湖黑得看不见底。

静静掏出橡胶手套戴上,伸手下去舀起一捧举起来,液体表面张力和密度都很大,它能呈扁球体完全呆在她掌心不漏下去。

因为不反光,在静静眼里它就是黑的。

这才不是地球上那种以汰液嘞。

静静把手里的液态球举高观察,旁边虫哥忽然垂下头颅。

就着静静举着的手,虫哥口器下的喷口打开,金黄纤细的触须抓取掉了那包以汰液。

你给我等下。

静静死鱼眼:“……喂,我说,你怎么喝掉了。”

虫哥停顿了一下,喷口迅速闭合起来:“我渴了。”

“不是,那个,我说啊。”静静有点头疼,“你渴了可以自己去取,为什么要喝掉我手里的。”

“啊。”

虫哥乖乖地坐在静静旁边,发出了一声近似啊但不是啊,反正没什么意义的窸窣声。

“不是给我的吗?”

静静还是死鱼眼着:“大哥,我举起来是想观察一下,不是给你喝的,你弄错了。”

虫哥的头须扭动了几下。

然后它在静静面前趴下去,背甲翻开,脆弱的肌群裸露。

你再给我等下!

“喂!”

地表温度明显低于虫哥肌群的承受力,才暴露了两秒不到它们就开始冒烟了,静静慌忙去推它,因为它体型庞大,静静又不知道推哪里好,手忙脚乱了一下,她慌张地说:“我、我没有怪你啊!你别这样子!”

虫哥坚定地说:“错了。”

它背上的烟越来越多,静静慌得都流鼻涕了,“错不错的,你没……总之你赶紧起来!”

她大声重复命令:“把背上那个收回去!起来!”

背甲翻回,虫哥迅速坐起来,它看着静静,四只眼眸不同步地眨了一下。

“……咕?”

妈的你委屈啥啊!

虫哥语气中的委屈让静静很憋屈,她有点烦躁地拍了它一下,“我又不是你的女王,我只是个非虫族,是个人类,我没资格让你对我做这种事啊。而且这只是沟通上的一点小失误,你行这种大礼干啥!会死的!”

“?”虫哥四只眼动了动,“没资格?沟通小失误?”

静静烦躁地说:“对啊。”

虫哥停顿片刻,说

静静说:“油。”

女王盯着她,明显想要解释。

静静看了眼手表,时间暂时还有富余。她很快说:“油是我们世界的资源提纯物,表现为液体,依提纯源的不同决定了它的价值高低。”说到这她笑了一下,“很有意思的是,现在我们世界流行的,能量含量高的反而价值低,是烂货。”

女王问:“为什么。”

静静说:“大概因为里面有我们人类分析不掉,又吸收不了的物质吧。”

女王嫌弃地挥了下前足。

“弱鸡。”

静静:“……”

她很想拿下通译器看看是不是翻译错了。

虫族的世界中没有好奇,却有弱鸡这个词吗!这什么辣鸡种族!

静静尽全力憋住自己嘴贱的欲望,没有对着女王喷起来。

两人继续简单协商了一下下次来时的其他携带品,因为还剩下十多分钟,静静不断在看表,女王被她烦得要命,没多久就把她往外轰了。

静静虽然没有那么惧怕女王了,但还是很开心不用面对她。女王给她一种感觉,好像她的智商上限就是女王的下限,这种力量和高度的双重碾压让静静心里有点矫情的不舒服。

转身往廊道走时,没几步静静停下,咬着唇转回来,问女王说:“那个,抱歉我多嘴一句。”她指指要跟她一块离开的虫哥,“您不会再罚它了吧?”

女王懒洋洋地说:“那怎么可能。除了作为你的陪伴者,它从轮值到再度上战场之前,要一直清理幼崽屎。”

静静:“……”

虫哥对不住,你要挑粪挑到天荒地老了。

怀着一种微妙悲壮的愧疚,静静从王房出来。她插腰看了虫哥一会,自语一样说:“嘛,反正现在是没任务,咱俩暂时自由了。”

她挠挠头又想了一会,忽然说:“索西斯。”

“咕?”

虫哥的回答一如往昔。

静静问:“和王房相比,以汰液池那里时间流逝要更快吗?”

虫哥说:“慢。”

“唔。”静静伸手抓住它一根触须,卷吧卷吧缠在自己腰上,“那你就以最快的速度带我过去吧。”

“好。”

虫哥答应后整理了一下全身的足,顿了顿,它又伸出两根触须,把静静全身都裹在里面,只剩下大半张脸。它把静静脸朝里拢在胸甲前方,触须上的脉动同序,静静感到自己像呆在一个干燥的茧里。

“怎么了?”她把下巴扬了扬,露出嘴巴问。

“你很软。”

虫哥只说了这么一句。

下一个瞬间,静静感到耳边一声爆响,震得她外耳膜发疼。除了虫哥一切都不见了,后方连续不断的爆炸,她马尾上的头绳在虫哥跑起来的瞬间就被风扯断了,光影疯了一样刷过,虫巢眨眼不见,世界陷在一片暗色中。

静静能明显感到自己跨越了几条线,那些线像截面,像门,好像穿过大商场门口的风墙,她无法确切形容那种感觉,但她清楚的知道,那是时间断带点。

几十个断带点后,虫哥猛地刹停,一如不曾奔跑过。

“到了。”

它松开静静,把她轻轻放到地面。

静静揉着耳朵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后尾连环爆炸的那是空气吧。

静静放下手说:“索西斯,你跑得好快啊。”

“不。”

虫哥扭动了下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