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人模样中年汉子皱眉说道,却是话音才刚落下,就引来一片争执议论。“打开城门?万万不可!珙县不比荣阳,此等小城一旦涌入大量灾民,势必会产生混乱,退一步讲,就算某等分批安置,使其平稳通过珙县城池,但谁能保证这些人在西南后方不会生事?失去土地和家园的
灾民,向来是霍乱衍生的根源,若有朝廷细作趁机挑事,恐怕一瞬之间,便会星火燎原,给某等带来极大麻烦。”
“呵,罗将军所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秦琼摇头看向城下,“且不说这上万灾民,多为老弱妇孺,战力不足,单说珙县之西南,那里驻扎我瓦岗十余万虎贲之士,即便有朝廷细作想要翻云覆雨,最终结果却也只有死路一条。”
“十万虎贲镇压,便能万无一失?别忘了,西南乃是我军粮草囤积之地。若有爆发动乱,只需一把火引,就可造成滔天大祸。”
罗成冷哼一声,“以秦将军的智谋,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如今却执意坚持放难民过城,不知到底是何居心?”
“放肆……”
秦琼脸色一变,目光赫然变得锋锐。先前洛阳大败,已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气,虽说回到瓦岗后,因为翟让力保而未受处罚,但身份地位相比之前,却也是一落千丈,如今被罗成落井下石的挑衅,自是勃然大怒,双拳一握,就欲上前动手,但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刀疤的汉子突然插了进来。
“都是自家兄弟,切莫因为些许小事伤了和气。”
“单兄,这如何能是小事。”
秦琼剑眉一扬,愤然道:“我瓦岗自举事以来,打得便是替天行道,济世为怀的旗号。如今,上万灾民聚于城外,若是我等不闻不问,又和鱼肉百姓的昏君有何区别。”
“呵,秦将军如此言语,莫非在指责魏公?”
又一人不怀好意的开口,阴测测声音,让秦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够了!”始终沉默的李密,终于冷声开口,一句话,便让城头纷杂的吵嚷通通消失,“王伯当,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处理?”王伯当皱了皱眉,自从上次临阵被阴后,他就变得低调许多,如今众人讨论,也只是依在后方城垛,默默蛰伏,却不想,这般低调,竟还是被李密记起,心中刹那流过千百念头,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
赈灾之事,刻不容缓,然开城与否,却还需细细斟酌。”
这句话,说得很是圆滑。
秦琼冷哼一声,明显有些不满,但李密却对这答复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便转而看向单雄信,“若不动行军粮草,周济下方灾民,可有难度?”
“这……恐怕艰难。”单雄信沉吟道:“珙县粮草,多为东都四大仓所供,如今洪水冲毁道路,商队无法通行,城内百姓除了家中余粮外,就只有官府那平仓中,还有些许留存。可以说,短时间内维持城中百姓生活,当是没有问
题,但若加上外间万余灾民,怕是很快就会无以为继。”
李密沉默片刻,再次开口,“从荣阳调粮,最快需要多久?”
“半月。”单雄信深吸口气,“但这只是在正常情况下。如今连绵大雨不仅影响了水路,就连路路都变得泥泞不堪,若从荣阳调粮,时间必会延长。还有,荣阳粮仓,并不算多。我等出兵之时,已将各处府库搜刮殆尽
,即便夏粮新收,抛去各处镇守开销后,恐怕也剩不下多少。”
“也就是说,某等现在唯一的底蕴,就是囤积在西南之地的行军粮草了?”
李密眼神闪烁道。
“魏公,某以为,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驱散城下灾民。”罗成冷声道:“这场雨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停止,若是接济灾民,势必就要消耗行军粮草,而若行军粮草消耗一空,军心势必不稳,到那时,就算洛阳近在咫尺,某等也只能望而兴叹。与其顾此失彼,倒不
如舍小取大。若是这场雨早些停下,某等挥军北上拿下洛阳,有四大仓支撑,别说是城下一万灾民,就是再来十万,也可轻松接济。若这雨不停,那也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
“他们的话,娘娘可曾听到?”
李密重重吐出口浊气,最终将目光落在身侧靓丽身影上。
萧宛若蒙着面纱,一身淡雅锦袍掩住玲珑身段,没错,她也来了,只不过始终没有说话。如今被李密闻到,漂亮的眉头不由微微一扬。
可曾听到?这句话问的,简直就是屁话。
自己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他们交谈议论的声音。
不过,在这个时候,萧宛若却不想多说什么,目光微转,便默不作声淡淡看向李密。李密耸耸肩,倒也没指望萧宛若能在大庭广众下回答自己,手指拍了拍城墙,但自顾自的继续道:“事情就是这样,某心有余而力不足,实难照料城下灾民。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娘娘可否修书一封,发
往洛阳,令朝廷送来粮食周济珙县之灾?”
此言一出,不仅萧宛若心中大骂对方无耻,就连城头一众瓦岗将领,都不由瞪大眼睛。用朝廷的粮食,来周济叛军属地的民众,这种事儿,遍数古今,怕都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然,震惊归震惊,可细细一想后,众人却又忍不住拍案叫绝。
李密的建议,看似寻常,但实则却又是一记阳谋。
若萧宛若答应,瓦岗一可以狮子开口,凭空得来大批粮草,二则是可以用朝廷的粮食,于珙县收买人心,可谓是花了别人的钱,自己落得了好名声。若萧宛若不答应,那就更简单了。瓦岗只需要将消息往外一放,呵呵,先不说天下百姓如何作想,反正城下灾民,肯定不会痛快,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朝廷原本就糟糕的信义,必定会变得更加糟糕…
…
而瓦岗众人能想到的事情,堂堂大隋帝后自然也能想到,脸色微微一变,就忍不住恨声道:“无耻!”
“噢,这么说来,娘娘是不同意了?”李密扬了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