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猜测,肯定是黄炳文干的!趁着海大人不在,暗中施展阴谋诡计,扰乱人心。
但有个疑问,难道德高望重的清一真人,怎能轻易被黄炳文所摆布?
想到此处,朱辉问道:“老人家,朝天宫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以前,这里曾是太祖的王府,而如今是皇家道场,清一真人可直接面圣,有钱人哪个不拜他为师?”
此刻,黄炳文就在朝天宫,与清一真人相对而坐……
为了接待控诉海瑞的仕绅望族,清一真人已经忙活好几天了,对那些肥头大耳之徒费尽口舌,劝他们不要轻信谣言,更不要惹是生非;不过,对于海瑞偏袒穷人的做法,他心中也有怨气。
“卑职东厂掌刑官黄某拜见师尊。”
清一真人盘腿打坐,手摆着拂尘,应声答道:“黄掌刑官大人不必多礼,请用茶。”
“谢师尊!”黄炳文品一口香茗,接着问道:“请问师尊几日来有何感受?”
“《道德经》云:治大国若烹小鲜。海大人不易!”
“海瑞一个乡试的举人,竟然当上朝廷三品要员,执掌应天府,真是一个奇迹。”
“无量寿福天尊,海大人自有过人之处。”
“不错,海瑞以清流自居,曾想学那比干,无端上疏弹劾先皇,陷先皇于不仁不义,好在先皇没上他的当;如今,以诛心之论,他在当今圣上面前邀宠卖乖,真是其心可诛。但是,无知的百姓视他为青天,朝野无人敢与其争锋,海瑞却暗中纵容流民,为海盗、倭寇提供庇护,实乃我朝第一奸臣!”
清一真人听罢,凝视黄炳文片刻,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头。
“请黄掌刑官大人不可忘语!”
“卑职奉厂公之命,前来调查妖道王金的师弟,祸乱东南沿海一案。下官有证据证明,玄德真人勾结海盗、倭寇,调查此案时,海瑞总是无端作梗,导致卑职屡屡受挫。”
忽听他提起被凌迟的妖道王金,清一真人很不高兴。
“难道你怀疑本宫窝藏王金的弟子不成?”
“岂敢、岂敢!看在厂公的份上,想请师尊帮个小忙,卑职手下有个牛道士,请师尊收其为徒,让他以出家人的身份,游方沿海一带,暗中调查海盗与倭寇的踪迹,请师尊行个方便。”
“无量寿福,贫道早就不再收徒。”
“此事干系甚大,请师尊看在厂公的份上,给卑职帮帮忙,发一个朝天宫的度牒就行。”
沉思片刻,清一真人答道:“贫道见过那牛道士,虽有忠厚之相,却藏有几分狡黠,担心他拿本宫的度牒,做些不法的勾当。”
黄炳文急了,挺直腰板,果断地讲道:“卑职愿为他作保。”
作为皇家道场的朝天宫,其度牒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清一真人谨慎地问道:“你如何作保?”
于是,黄炳文取出东厂腰牌,找来笔墨纸砚,写下一份保函。大意是:如果牛道士有任何不法之处,由东厂掌刑官黄炳文负责。
就这样,黄炳文把腰牌和保函押在朝天宫,铁牛得到度牒,立刻变成身价百倍的牛真人,抖擞精神前往应天十府一州,串联官商士绅,集体联名弹劾海瑞。
按照计划,铁牛先到松江府华亭县拜访徐阶,有这位前内阁首辅头一个签名,这份弹劾状就算大功告成了。
途经镇江府,铁牛想试试度牒好不好使,就直接去找知府老爷。
镇江知府一听朝天宫真人来拜,立刻穿好官服,隆重地迎出府门,把铁牛当成贵客。
于是,铁牛拿出度牒给知府过目,让闲杂人等回避,开门见山讲明来意。
这位知府老爷早对海瑞有所不满,现在有皇家道场朝天宫撑腰,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他亲自出马张罗,很快就完成镇江府的联名状。
牛真人旗开得胜、满怀信心,快马加鞭直奔苏州……
汤景自认为给海瑞、庞尚鹏帮过大忙,天天借口资金周转不灵,纠缠海瑞让巡抚衙门继续担保,再从兴记钱庄借二十万两银子。
经过慎重考虑,海瑞答应了,但提出一个条件,要求汤记织坊所产的丝绸,除上缴工部局,其余全部交给月空长老师徒,所赚取的利润,用于支持他们远航新大陆。
双方签订好文书,汤景在朱辉的陪同下,前来兴记钱庄办理借款。
途经王府巷,朱辉突然一阵心酸,在清扬自尽之处下马默哀……
汤景催马来到他近前,讲道:“贤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朱辉翻身上马,二人继续并肩前行,来到杨记钱庄门前,他终于忍无可忍,甩镫离鞍跳下马,拔出绣春刀,大声喊道:“黄炳文,你这狗娘养的,快给我滚出来!”
汤景急忙相劝:“臭小子,你别没事找事。”
这时,有个伙计打开门,讲道:“这位公子,我们钱庄暂时歇业,请改天再来。”
朱辉冲进钱庄门店,持刀寻找黄炳文,把那伙计吓成一滩烂泥。
“公子,我们这儿、这没有什么黄炳文……”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用不着给那狗官打掩护。”
朱辉的话音刚落,从里面走出一位账房先生。
“请公子息怒,请问你在钱庄存有多少银子?”
朱辉不想和他废话,高举绣春刀就想动粗,汤景见状,连忙把他拉住。
账房先生退后几步,作揖答道:“这位公子,掌柜的没在家,此刻正在巡抚老爷家里做客。请放心,就算我们关门停业,杨公子也不会欠银子不还。”
朱辉当然知道,杨公子住在海瑞的官邸,却不信黄炳文不在。
“快让那姓黄的滚出来。”
“公子,请不要误会,确实有位黄大人,曾在我们这儿住过几天,不过,他已经走了。别看杨记开业时间不长,不管外面欠下多少银子?等杨公子一回来,全部如数归还。”
对于黄炳文诈骗吴襄的往事,朱辉和汤景都知道,或许黄炳文趁杨公子不在家,卷银子跑了。
汤景不想惹是生非,接着劝道:“贤侄,咱们走吧,人家大掌柜是巡抚老爷家的贵客,不会赖我们的账。”
若是黄炳文等人躲在暗处,会更加危险,正像海瑞所言,该来的风暴一定会来,想躲也躲不过,沉思片刻,朱辉收起绣春刀,长舒一口气,这才心平气和。
“账房先生,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想知道,那黄炳文现在何处?”
“走好几天了,人家是大官,小的怎敢瞎问?”
既然如此,没必要再为难这两个伙计,于是,二人离开杨记钱庄,继续往前赶路。
朝天宫外热闹非凡,门口停满各式各样的轿子,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正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这告状的不去巡抚衙门,都跑到朝天宫干什么?”
“以前,都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打海大老爷来咱应天府,改了,是有钱无理莫进来,呵呵……”
“说的是,自从海老爷主政,穷人告富人,没有告不赢的。”
“这些肥头大耳的财主们,找清一真人诉苦来了,看看真人能不能劝得动海老爷,或者直接奏他一本……”
……
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兴记钱庄说明来意,伙计把他们领进客厅。
此时,书房仍是一片狼藉,书籍、账本堆成小山,庞尚鹏正在收拾,听说汤景来了,赶忙前去见客。
三人分宾主落座,仆人献上香茗。
汤景开门见山地讲道:“庞掌柜,我家织坊已经开张了,真该好好谢谢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需要些周转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