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太刀与夜战

同时响起的两声让已经走到门口的水落时江回过头,她惊诧地看着再次亮起的锻刀炉,以及正趴在地上不断用肉垫揉鼻子的萨瓦林。

“汪汪!”它也顾不上疼,甩着尾巴跑过来用脑袋把她往炉子边上拱,“汪汪汪!”

将信将疑地走回去,她看见了上面显示的数字。

水落时江:“………………”

剩余时间,三小时五十九分四十二秒。

唯一令人疑虑的是地上的血迹,检查时也没有发现能跟那出血量相对应的伤口,但只要人没事就好。

眼下,女孩正坐在病床上,栗色的发丝长及肩膀,柔软地在发尾稍稍打着卷儿,一点看不出那天纠杂着血污的痕迹。窗外透进的阳光在她睫羽上拢出一层薄薄的亮色,浅榛色的瞳仁中正一闪而过介乎于茫然和迟疑之间的神念。

高桥护士的目光停在她手里握着的糖纸和略微鼓起的一侧脸颊上。

“哎呀,第几次了,”高桥挑高眉,“要我去告诉天马医生吗?”

被逮了个正着的水落时江傻眼了。

“我错了我错了!”

她一想到那位认真过头的主治医生的碎碎念就头大,忙不迭一把将糖纸塞进枕头下毁尸灭迹,“彩香小姐千万别说!”

她生得是很好看的,打眼底里带着水灵,鼻尖挺翘,稍稍吊起的眼梢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这会儿讨好地笑笑就能让高桥彩香轻易心软下来。

这患者转到她手下,联想起自己家里也有个年龄相仿的妹妹,高桥就难免多关照几分。这照顾也没白浪费,小姑娘漂亮又性格好,一来二去两人熟了不少。

“虽然不用再控制饮食,”她走过去帮她测量体温,“但也不能这样啊,你现在糖分摄入过量也不好——这糖有那么好吃?”

“味道不错,朋友送的,”时江讪笑,“我保证这是今天最后一颗。”

“说好了,最后一颗。”

高桥直起身,调整了一下她还挂着的点滴。

“对了,前台刚接到电话,森下先生半个小时后来看你。”

“好。”

时江笑着道谢,“麻烦彩香小姐传话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高桥护士摆摆手,去看体温计上的温度,“体温正常,你情况很稳定,应该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抬眼时,余光中一抹亮色让高桥一愣。

“耳环很好看。”她回过神,笑眯眯地称赞。

“也是朋友送的,刚戴上。”时江不太好意思地摸上耳垂,“不过不是耳环,是耳夹,我没打耳孔。”

“还真是。”

高桥仔细一看,知道是自己看岔眼了。

这耳夹做工很精巧,只是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看着像银又有点微妙的差别,“银的?”

“啊、诶……应该是吧。”

高桥“咦”了声。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我过一个小时来拔针,”高桥彩香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她叮嘱道,“再偷吃糖我真要跟天马医生说了。”

等她推着摆满器械的小车走出病房,水落时江才松了口气,靠向身后被充作靠垫的枕头。

“诺亚。”

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她轻声道。

“是,”男生温柔的音色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我在。”

水落时江:“……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能读心吗?”

“不能。”

不知是出于放心还是遗憾——又或者两者兼具,时江叹了口气。

“稍微安心了点,看来我还是有隐私的。”她嘟囔道,“但这样自言自语,如果被别人看见了会不会被认为是精神有问题啊?”

“根据场景模拟,会的。”

“……喂!”

水落时江报复似的用指尖捻了下耳垂上的吊坠。

她不认为这是银制的,它的触感和重量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金属,也许是两百年后新发现的矿材。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耳夹。

方才跟她对话的声音便来源于此。吊坠构造精密,其间藏匿着一块不到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而芯片上装载的,是名为“诺亚”的人工智能ai,更确切地说——辅助生存装置。

“未来的科技还真发达啊。”

她呼出一口气,抽出伸到枕头下的手,先是将那一小块糖纸揉成一团准确地掷进墙角的垃圾箱,又把玩起跟这耳坠一起交给她、又被她藏在枕头里的手机——那看上去倒跟这个时代的没什么差别,“或者说,玄幻?”

看到这行字说明购买的v章不足50,请补订或24小时后再来哦“哎什么哎。”

时江咬牙切齿,“偷吃东西有理了?!”

“而且,”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

对方的异常坦白让水落时江一噎,她仔细掂量了下,没从它脸上看出任何说谎的痕迹。

“你不是已经吃过一次了?”她狐疑道。

“那、那个时候,”早在被她当面抓住时,萨瓦林便跳下了桌子,畏畏缩缩地缩在墙角用爪子扒拉着地面,“小江和叔叔,还有和美姐姐他们说的话……能比以前多听懂一点了,所、所以有种感觉,如果再吃几个是不是能听懂更多,是不是也能跟小江说话……”

“对不起。”

它声音越来越低。

“那个时候脑子也没有现在清楚……”

水落时江哑然。

没想到对方是出于这样本能想亲近的目的是没想到,可该罚还是得罚。

“知道我前阵子不在家是干什么去了吗?”

“小江……”萨瓦林耷拉着耳朵,“去医院了。”

时江挑高眉,“你知道啊?”

“叔叔身上有医院的味道。”它嗫嚅道,“也听到了……一点,说小江……被车擦到?但是好像,没受多大伤?”

它说得断断续续,语调里带着困惑,显然当时没听懂太多,现在全凭着印象复述。

水落时江沉默片刻。

也是,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她也是这么告诉别人的。

“没那么简单。”

她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我差点死了。”

萨瓦林呆住了。

“你不是也能感觉到我身体里那个东西吗?”时江指指耳夹,“在这里,只有靠着他跟你吃掉的软糖才能好好运转,知道后果了?”

明显被吓到的柴犬好半天都没说出话。

“对不起,”它带着哭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时江离消气还远得很,凉凉地加了句“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现在怎么办……”

态度太过激动,萨瓦林“吭哧吭哧”地喘不上气,沁出的泪水打湿了眼角的毛,“有什么办法能还给小江吗?”

“诺亚,”她也问ai,“你也听到了,能拿回来吗?”

“很遗憾,虽然都是您的灵力,但和依靠灵力才从刀剑化形的付丧神不同,到活物身上就不那么好分离了。”

看回还懵懂着的萨瓦林,水落时江才意识到它并不像她以为的也能听见诺亚的声音,只是能隐约感觉到他存在。

“拿不回来。”

她简要道,话音刚落,看到萨瓦林自责地抽泣起来。

水落时江没吱声。

事情实际上也没她说得那么严重,时之政府每天定时发放的那一小部分足够支撑她存活,更何况她知道他们会保证她生存到他们需要她的那一天。她身上的灵力还够再锻三振刀,被萨瓦林吃掉的那些是她预留在家里的,充其量是一振半的分量……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能不能锻出三日月。

她还在按诺亚教的方式训练,多积攒的灵力应该还有尝试的空间。

至于罪魁祸首,就这么吓唬着,省得以后再犯熊。

“这事我也有责任,”时江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不光是你的错。”

上回是在大家面前,为了避免他们起疑,碍着只是颗“糖”就只训了两句没呵斥得太过——毕竟她以前可不是个为糖斤斤计较的性格。这回倒是真没想到能进房间——它平时都老实待在一楼,家人也不会进来动她东西,以防万一,以后不如锁起来好了,她想。

“但惩罚给我挨着。”

她说:“这个月只有狗粮,我会去跟婆婆说把你玩具跟零食跟肉都收了。”

萨瓦林呐呐应声。

“跟我下楼。”时江嘱咐,“对了,应该不是我能听懂你的话,而是你会说我们的话,之后当心着点,要是被他们发现家里出了一条会说话的狗——”

那画面想想都太美,不敢看啊。

萨瓦林那狗脑袋似乎还不太能理解人类的逻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至少明白了她的命令是什么,犹豫着点点头。

等加南婆婆乍一听时江的要求,一开始还有点不太理解,了解到是萨瓦林擅自闯入房间后,责难地看着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柴犬,一口答应下来。

水落时江第二天早上出门时,便看见柴犬恹恹地趴在墙角,面前是一盘褐色的狗粮。

它动也没动,只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转到她在的方向,又愧疚地转回来。

时江倒没管那么多,她看看表也差不多到了上学的时间就出了门。直到放学回家,再看到那盘几乎没动过的狗粮时才顺口问道:“这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