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吓了一跳。
【……诶?】
【我跟基尔里安差不多也认识一个月了?感觉很投缘,要不要找个机会见一面什么的?】
手机屏幕的另一侧,小泉真昼傻了眼。
……怎么办?
她有些慌乱地想。
也就是网上隔着一层才能毫无芥蒂地交流,一旦论及现实的身份,她不由自主开始担心起如果被水落同学发现她是当初淘汰了她的那个家伙,对方会不会生气。
万一生气……她还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小泉真昼一咬牙。
她不擅长撒谎,还好隔着屏幕,对方看不见她的表情也听不出她的语气。
久久没等到回复,时江有些奇怪地看着聊天框。
基尔里安一贯秒回的。
又过了快有半分钟,左侧才蓦地弹出条消息。
【水落同学是在东京吗?我在大阪。】
大阪……那就没办法了。
毕竟都是学生,两个城市间的距离还是太远,新干线对现在的她有点小贵,巴士又太费时间。平时还要正常上学,如果不放个黄金周那样的小长假,可来不及两天内往返。
就像她跟赤司,一个在东京一个在京都,加上忙着各自的兴趣,也少能见上几面。
但水落时江到底是水落时江,她决定的事少有能改的。
这一点倒像极了她妈妈。
【那暑假吧。】
小泉真昼:“……?!?!!”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必须见到基尔里安的预感……到时候我坐新干线过去。】
小泉真昼:“………………”
这不是根本没有蒙混过关吗?!
第二天。
快门声“咔嚓”响起,水落时江调出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冲不远处镜头前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哈哈哈,比我想象得顺利啊。”
三日月笑吟吟地走近。
“还以为老爷爷会不太适应这样的新东西被小姑娘喊‘卡’呢。”
“三日月殿你串戏到拍电影啦。”
时江吐槽道。
“第一次在镜头前,僵硬什么的都是难免的,不过三日月殿比我想象中适应放松得快很多。”
“毕竟也活到这么把岁数了,”三日月宗近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什么都见过,还不至于因为这个怯场。”
“那当然最好了。”
时江认真点点头,竖起拇指,“今天就算大功告成,我先走啦。”
“是是。”
平安老刀优雅地眯起眼,“小姑娘下次也早点回来啊。”
这话倒是听得水落时江心里一暖,她笑着应了声,转身去收拾三脚架。
她今天没带电脑,想处理照片自然得先回家去,等用相机连上wi-fi,将照片传输进电脑,三日月的那张照片也在屏幕上铺陈开。
画面中的光线很柔和。
除了腰间少了本体,他的装束与出阵服并无二致。他微微昂首,华服更显唇边笑意清浅优雅,侧眼望向镜头时,恰到好处的打光让他眼中那一弯月牙影影绰绰地浮出夜空,多出的一分神秘莫名地引人神往。
霁月清风,优雅至极。
看着这张照片,水落时江忍不住想起的却是这人一开始直接打算穿着内番服来拍照。
拍内番服的不是没有,可药研跟加州清光都是特殊情况,至于三日月,她在看到他工作服下的秋衣秋裤时吓得赶紧让他回去换衣服。
结果,三日月宗近无辜地表示自己不擅长打扮,得由别人帮忙才能穿好那一身繁复的服饰。
且不说烛台切跟长谷部是怎么帮他换回出阵服的,时江本来也想搭把手,被他俩说着“您是女生,请不要插手这种活计”从背后推出门外,再见到三日月时,对方已又是高雅的平安贵族姿态。
幸好照片上留下的只会是优雅的静止影像。
水落时江想。
真相总是有点残酷啊。
点击发送,上传的进度条加载飞快,时江顺手捞起手机,正打算看推特发没发出来,按了两下都是黑屏。
没电了?
她到门口书柜上插好充电线,回身刷新下网页确认推特成功发出,优哉游哉地下楼准备给自己倒杯饮料。
加南婆婆正在厨房忙,见她来在围裙上擦擦手准备帮忙。时江笑着摇摇头,自己拉开冰箱门取出盒苹果汁倒上一杯,端着往回走时,忽然听见关上的书房门里传来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悄咪咪地把耳朵贴上去。
是森下尚弥的声音。
“具体哪天……?”
“哦哦,下午两点,t1航站楼还是t2?”
“行,航班号我记住了。”
一抹阴云逐渐笼罩在水落时江心头。
巨大的猜疑让她还趴在门边,以至于脚步声往门口靠近时都没回过神来,森下尚弥一拉门差点让她跌个趔趄。
“咦,小时江?”他意外于她出现在这里,随即从她的姿势猜出些什么,“你听到了?”
“……听到了。”
时江沉重道。
“关底boss要回来了?”
“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森下尚弥拍拍她肩膀,“请勇士做好对抗魔王的准备。”
……就很恐怖。
“都说了让你忘了‘魔王’这说法!不要再重复了啊啊啊!”
“你不也在提我说的‘关底boss’吗!”
森下尚弥同样崩溃道:“行行好咱俩都改口吧不然都得死!”
“反正我跟赤司都注定要死了,”水落时江笑出了几分阴霾,“爸爸,拖你一个不多。”
森下尚弥:“………………”
卧槽,塑料父女情。
“卖我可以,”他挣扎许久,妥协道,“别卖我私房钱。”
水落时江:“……你怎么攒得这么快?”
“还快?离上次抄家都一个月了。”
森下尚弥忧郁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
“正好发了笔奖金,这回再没了就真穷得叮当响了。”他想起什么,“对了,这次你妈妈回来,那你也没法继续去我们公司了。”
时江“哎”了声:“那怎么办?”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更何况这助理的待遇还挺优厚。
“这是为了咱俩的性命着想。”森下尚弥凝重地声明,“放心,上次你帮忙拍的那些有几张没准还真能选进去,到时候我看看能结多少。”
“ok。”水落时江心知他说得在理,“那拜托你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一口干了手里的苹果汁,权当是喝酒壮胆。
只可惜这口酒劲儿还没到她回房间就挥发了大半,水落时江进门时长叹一口气,看见书架上还黑屏的手机顺手开了个机,这就接着往里走。
界面初始化完毕,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嗡,嗡嗡嗡嗡。”
这接二连三的震动还没停,刹住脚步的时江心道这时政给的手机该不会质量不怎么样要炸了吧,有些忐忑地回头,看见手机还在一排书上嗡嗡震动。
她像拿着个烫手山芋似的抓起手机,随即就被推特不断冒出来的提示弹窗吓了一跳。
将信将疑地点进推特,她看着那一排惊人的数字,彻底陷入了沉默。
……??????
水落时江看看炉子看看狗子,看看狗子看看炉子。
在她脚边仰望她的柴犬还是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带着一点点忐忑和期待打量主人的神情看有没有讨好到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又用爪子拍了下鼻尖。结合它先前的举动,再想想它的个头,很容易猜出它是怎么够到的锻刀炉。
……这不科学!!
救命我家狗比我还欧怎么办,急,在线等
但再怎么不甘心,这毕竟是她拍马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四个小时。水落时江一声尖叫堵在嗓子眼,眼看就想一把搂起将近二十斤的胖柴原地转圈,还好有人还保留着理智,一桶冷水浇醒了她的热血上头。
“您别高兴得太早,”诺亚冷静地说,“四个小时的太刀可不止一把。”
水落时江:“……啥?还有?”
“是的,跟三小时二十分是一个道理。”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人工智能还真在她脑海中弄出了翻书似的特殊效果音。
“我查了一下时之政府提供的行程,现在还正处于其他刀剑的限时锻造时期,也即是说,除了三日月宗近,您锻出的也有可能是小狐丸或者骚速剑。”
“等等,”时江怔了下,“我锻出的?”
她低头对上萨瓦林圆溜溜的黑眼珠,“不是它锻的吗?”
“对了,我本来也想问这个问题来着,”她奇怪道,“这样锻出的刀,到底算是我的还是算是萨瓦林的?”
“您忘了我昨天是怎么说的了?
ai平心静气地解释。
“我说的可是‘您的灵力’,即便是寄托在这只狗的身上,灵力的本源还是来自于您——原因恕我还不能告知您,您以后自己会明白的。总之,只是锻刀的途径不同而已,归根结底还是属于您的刀。”
然而连它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换了只狗来锻就一发入魂这种事。
作为人类最高智慧结晶的人工智能心情复杂地想。
也许,玄学是真的存在的?
“那我懂你意思了。”
她蹲下|身,去捞萨瓦林的爪子,后者一晃一晃地跟她闹。
“嗯……上次够我吸取教训了,”她不以为意道,“不一定是三日月,那就平常心呗。”
看着还哈哧哈哧吐舌头的柴犬,时江想忍笑,“行了,现在这房间就我们,而且在这里也用不着再跟在家里一样演戏,你不用汪汪叫,可以说话的。”
萨瓦林:“汪!”
水落时江:“……”
咦?
她知道自家狗子的双商还到不了能跟她开玩笑的地步,一个结论隐隐约约在心里浮现,难不成真的——
“你不能说话了?”她试探道。
柴犬寻思了一下,跟人一样点点头。
“但是还能思考?”
再点点头。
时江“诶”了声,刚感到有些费解,已经分析出原因的诺亚发觉她的困惑,自发为宿主说明道:“跟您锻刀时耗费灵力是一个道理,它按下那个按钮时,身体里也被抽取了那振刀相应所需的灵力。而它失去了大部分后也自然丧失了灵力带来的语言能力,还能做进一步的思考,是因为还留下了一小部分。”
闻言,水落时江长出一口气。
“你啊。”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上它脑门,“看着一点都不惊讶,该不会是明知这样还这么做的吧?”
萨瓦林顺着抬头,讨好地舔了下主人掌心,痒得她笑出声。
“行了。”
她重新板起脸。
“咱们四个小时后见分晓,你现在可以去自己溜达,但是别走太远,别出院门,院子这么大够你跑了。”
作为上乘的狩猎犬,萨瓦林自然乐得有偌大的地方供它瞎跑。水落家大归大,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市区占的庭院也大得有限,一出门还得拴着狗绳顾虑到主人的步行速度,本丸这边则有大片依傍着山头的草地,她可是见到它瞄见那边时尾巴摇得有多欢了。
把它带来这边,一部分是出于这个目的,一部分是想让它知道灵力用去了哪——没想到它在见了后直接自己上了手。
瞧着萨瓦林颠颠跑出去的身影,水落时江直起身,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锻造炉,上面还剩三小时四十分钟。
她本来在犹豫还要不要再等上个四小时,毕竟换算回去这遛狗时间也未免有点太长,容易露馅。但想想她国中时也没少干遛着遛着萨瓦林就跑去对着哪里的风景摆弄了许久相机的事,到时候也不是不能用同样的理由糊弄过去。
“既然都说了平常心,”她伸伸懒腰,自言自语道,“我也去转转。”
也真是巧。
时江带上锻冶所的门,顺墙根走了约莫十来步还没拐弯,探头时看到了正在树下跟空气斗智斗勇的萨瓦林。
这柴犬有了思想也还保持着狗的天性,两只前爪扒着地面塌下肩膀,对着被它当成幻想敌的长草就是一顿疯狂输出。吱哇嗷呜一通乱叫后,它单方面宣告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正耀武扬威之际,一对竖起的尖耳忽然动了动。
时江本还以为它发现了自己这边的动静,却看见萨瓦林的头扭向跟她截然相反的方向,这才看出不远处的走廊上走出一个人。
可不正是才来不久的大俱利伽罗?
他仍是那副冷淡而漠不关心的样子,看到树下的柴犬时也明显一愣。
一刀一犬,久久伫立着,谁也未曾言语。
大俱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挣扎。
半晌,他默默走开,拐进走廊末尾的厨房。
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什么东西。又想了一会儿,大俱利伽罗一步步走近还茫然地看着他的狗,蹲下来开始拆火腿肠的包装。
嫩红的肉肠剥开包装露出来,他把它递到萨瓦林嘴边。
水落时江:“……!!!”
她仿佛勘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大俱利伽罗你其实是这样的性格吗?!
闻到肉的香气,再加上也认识这是什么,柴犬的鼻子很明显耸动了两下,然而还等不到下一秒,它便毅然决然地把脑袋扭到一边、再不多看火腿肠一眼。
再递,再躲。
大俱利对此颇感疑惑,他思考片刻,又从顶端扭下一小段火腿肠,可这回也是同样。无论他怎么往前递,萨瓦林肯定会立刻死死地将头拧到相反的方向,打死都不肯碰这肉一口,态度坚决得可比阶级斗争。
围观了一会儿,水落时江蹑手蹑脚地退场。
烛台切这会儿不在厨房,她在书房外的走廊上找见了他。
“原来如此。”
听到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烛台切失笑。
“小伽罗就是那样的性格,”他摇摇头,“虽然表面看上去有点冷漠,实际上是很喜欢动物的——咦主人你在干什么?”
“做笔记啊。”
时江头也不抬地回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写写写。
“我怀疑以后轮到他,”她严肃地说,“找灵感的时候能用上。”
烛台切仰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笑出声。
“到时候,”他若有所思道,“小伽罗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想。”
写着写着,时江想起什么,“不过,也挺奇怪的,萨瓦林平时嘴馋得要命,厨房做个骨头能在门口巴巴地望着走不动道,这回居然放着嘴边的火腿肠不吃——”
她卡了壳。
等等,好像是她自己昨天罚它这个月不许吃零食和肉的。
……意外地自觉啊?
水落时江干笑两声,想想锻刀炉上的时间,心道这事可能还有可以商榷的余地。
她跟烛台切在这里站着,不多时后经过的人显然没想到这儿会有人在,一时不尴不尬地愣了下。
他愣着,水落时江可没愣。
“下午好啊,”她朝向披着白布的青年,“山姥切君。”
烛台切同样笑着打过招呼,山姥切看看他俩,也低低应了声“下午好”。
“正好山姥切君过来。”
烛台切笑眯眯地接着开口。
“我要去取个东西,接下来由山姥切君陪着主人去转转如何?”
等一下,她是想虚度一会儿光阴,可没说过还要人一起啊。
狐疑抬头的时江看到烛台切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正奇怪间,尽管不知道烛台切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的药,还是顺势应了下来,“对对,山姥切君一起走走吗?”
山姥切国广用了足有两三秒的时间才点了下头。
午后阳光正好。
这大好的光线落进水落时江眼里全成了线条和角度,她职业病犯得有点厉害,心里来回估算着,忽听身后的人开了口。
“您为什么不去找那些名刀?”
语气略显生硬。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时江默默收起了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现在的人,闹情绪都这么不动声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