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泉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
这不对,这遥远的、属于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安静地成为了最大的秘密,为什么忽然又在这一刻被翻出来,像是沉寂多年的河床下忽然泛起了滔天的泥沙。
忽然一道闪电,在封睿背后的玻璃窗外闪过,在远处的高楼大厦顶端云层中逶迤而亮。
室内一片诡异的安静。
终于,有人开始蠢蠢欲动,率先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封睿猛然凑近,将他们彼此间堪称危险的距离拉得更近。
仿如空中忽然凌空出击的雄鹰看准了目标,他的唇准确无误地印向下面,带着火热的温度,瞬间就攫取到了他的目标物。
邱明泉虽然早有防备,可是高度紧张的神经依旧在这一刻猛然像是断了线。唇上传来的刺激感瞬间传遍全身,火烫的、危险又带着巨大的侵占性,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再次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心神激荡下,邱明泉的身体猛然后仰,仰到了一个座椅无法承受的角度。就在这一刻,他的椅子忽然一倒,他全无防备,身子也瞬间向后倾倒!
两人前一刻还紧紧相贴的唇一触即分,而封睿的脸色则瞬间变了。
就像是火烧到了一样,他发狂地猛跳而起,手臂急速前伸,终于在千钧一发间,紧紧拉住了邱明泉!
椅子“哐当”倒地,被两个人大幅度的动作撞出去好远,封睿单手拉住了邱明泉,然后,忽然伸出怀抱,紧紧地抱住了他!
邱明泉的心跳疯狂加速,脑海里更是混乱,玉佛寺的旧事、封睿的忽然发难、眼前这温暖的怀抱……
有心推开,可是他忽然感到了封睿的些许不对。紧紧抱着他的封睿,在轻轻地发抖!
邱明泉不安地动了动,开始察觉到封睿的心跳有点不正常。
那心跳隔着衣料传来,像是在一瞬间疯狂启动,飙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速度,甚至叫人有种感觉,假如再稍加刺激,那心脏就会冲破胸膛,带着鲜血爆开一样。
“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犹豫着伸出手去,在紧紧抱着他的青年背上轻轻拍了拍。
封睿没有动,却把他抱得更紧,就像是要狠狠将他整个人都融入自己的胸中。
“你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我以为、以为你又要摔倒了……”
邱明泉愕然地听着,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他的后脑曾经受过严重的伤。那次劫匪事件中碰到了石磨上,足足昏迷了两个月,再后来又在俄罗斯短暂地昏迷过。
这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他自己也已经几乎忘记了那些凶险的一刻,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比他记得更加清楚,甚至于在这一刻,忽然令他吓到几乎失控。
……邱明泉闭上了眼睛,酸涩的感觉沿着鼻翼冲上眼眶,再也没有了将眼前这个人推开的勇气。
外面暴雨越发滂沱,闪电后,雷鸣声声。偌大的空旷会议室里灯光明亮,却安静地能让他们听得见彼此的每一次心跳。
不知道这样紧紧相拥了多久,封睿的怀抱才一点点地松开了。
“对不起,我答应了你十六年,可却总难做到。”封睿的声音低沉又克制,他抬起邱明泉的下巴,没用太大力,却叫人无法躲避。
他仔细地审视着邱明泉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然后,他轻轻地问,带着困惑:“可是你哭了,为什么?……”
邱明泉狼狈地举起手,再也无法掩饰,胡乱地擦去了眼角的湿润。灯光下,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角带着悲伤的微红,可一双黑眼珠被微弱泪光染透了,像是养在水银中的两颗黑色宝石。
“封睿,别这样……我会好好的,我在俄罗斯向你保证过了。”他声音微微带了点哽咽,没有再躲避,而是温柔地望着眼前英俊又熟悉的这张脸庞。
没人能这样狠心无情,对这样的深情视若不见,对这样的爱意一再推拒。
纵然有万般无奈,可是一次次地伤害眼前的这个人,又真是对的吗?
封睿默默地看着他,终于轻轻点头,眼神中是极力的克制:“对不起,是我太贪心。明明答应了你的,却还是不守信。所以老天爷在警告我,叫我不准再情难自已。”
这一句“情难自已”,叫邱明泉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忽然,在这一片寂静中,邱明泉手边的手机响了。
僵局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邱明泉如获救星,慌忙垂下眼睛,飞快地摸起手机:“喂?……”
电话里,许久没有联系过的顺达老总王威的声音传来,带着邱明泉熟悉的憨厚和沉稳。
“邱老弟,你好!”
邱明泉稳了稳心神,微微咳嗽一声:“王大哥,有什么事?”
王威的声音非常郑重:“是这样的,你手下的那位张经理再三和我提过的那件事,我想找你再确认一下。”
邱明泉深深吸气:“怎么了?”
王威语声有点犹豫:“我们顺达在全国各地的货运分公司人力都很充沛不假,可是毕竟也是按照货运规模来的,平时不会有人浮于事。您说,过一阵可能需要在长江中下游各省份大量发货,我还是需要一个相对精准的数字。”
他顿了顿,再倒:“还有,邱老弟你注意到最近那一带的暴雨天气了吗?再过一阵,我怕运输更加艰难。”
邱明泉迅速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身边封睿紧皱的眉头,神情充满探究。
没有心思再避嫌,他的心思放在了和王威的通话上:“王大哥,我之所以提前这么久就和您打招呼,就是要应对这种极端的情况。不瞒您说,兹事体大,别家任何货运公司我都信不过,您一定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