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在意自己哥哥会不会听到,周朝秀目光瞥一眼七八步外两个婶婶,继续说:“他们想要要的挺多,狮子大张口,想和我讨价还价,最不济也要拿走白事儿搭来的随礼。我若退让几步,他们还会逼我立下文契,要么约定不许我质卖军田,要么各家瓜分军田。”
张氏不由紧张,失去六十亩军田,她们两个人就可以等死了:“那你怎么想?”
“嫂子放心,我但凡活一天,这事儿就不会按着他们心思来。”
周朝秀说罢转身就朝堂屋走,周朝英回了张氏一个苦笑,也跟了进去。
堂屋里,四叔、七叔没心情动筷子,见周朝秀进来,又齐齐把目光移向跟进来的周朝英,周朝英一脸的愁苦。
重新落座,周朝秀轻咳两声:“既然四叔、七叔没胃口吃,那咱就继续说事儿。这家法已到了该变的时候,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国到了变法的时候不变,变的法不好,就得亡。这家也是一样的,看看人家张家湾的人户,家中变法变的好,跟上了朝廷漕运大政,看看现在一家家光收房租就能白赚几十两白银,这两三年的房租又能买一套宅院,家业兴旺惹人羡慕。”
“原来张家湾那些没变法,或家法变的不好的人户,都已不见了。他们的宅院、田地都变卖了,跟人做佣工勉强度日,娶不来媳妇,生一场病,就得破家,就会绝嗣。现在张家湾里的大户,家家都攒钱买宅院,宅院出租,产权都握在大宗手里,旁支儿就分个铺面给大宗当掌柜,大宗、旁支儿都活的体面,不遭罪。”
“话说回来,咱卫里军户也是一样的,咱老祖宗英明,立了个好家法,所以历代军余、旁支没有饿死的,历代大宗都活的体面。可现在卫里像周家这样体面的军户没几个了,所以我猜测良兄去锦衣卫,就是在拼一条新路。”
见四叔、七叔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周朝秀却是松一口气:“再说咱周家,不说过去的事儿,就说说我的变法。如果四叔、七叔答应,别的我不能保证,先能保证各家都能娶到儿媳妇。”
这下,两个还不到四十岁,却已很难挺直腰背的长辈扭头都看他,七叔有些不信,摇着头:“阿秀莫要诓人,大宗的债就那么多,三五年里你都难凑娶媳妇的钱,就别说给我家的孩儿娶媳妇的话了。”
周朝秀扭头去看四叔,见他将信将疑的样子,就说:“看来四叔还是有些盼头的,其他的话我不方便说。有一点可以说,托良兄遗泽,不仅我能去当个正伍旗军,我大哥也有机会。这样一来,大哥也没法照料田地。这田不能荒,我的意思是分给四叔、七叔两家来种,以后五个弟弟一人十二亩,也能过日子。至于再后面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所谓后面的事儿,四叔、七叔也明白,现在他们是五个孩子,今后十年里很可能会夭折,对田地的需求虽然紧张,可考虑到不幸的夭折,六十亩军田足够三户或四户人生活,精细耕种,农闲后去张家湾帮佣,日子总能过下去。
一个正伍旗军的机会摆在面前,周朝英突然有些慌,不由垂眉陷入思考,左右很为难的样子。
土里刨食虽然幸苦,可农闲了还是很自在的,如果去当正伍旗军,几乎是个人就能管你,要常常面的危险的事情。
瞥到他犹豫、没出息的样子,周朝秀继续说:“一家两正伍,你们在卫里说话声音也能大些。光算年俸,我与大哥就是二十多石,加上今后四叔、七叔两家给的,怎么也能过四十石。今年债务可以拿良兄的抚恤去填,明后两年紧巴巴过着,也能把债还清。这债一清,一年能存三四十石,家里就能做些别的事儿。比如买两架纺机回来,嫂子、婶婶们可以轮流纺织补贴家用,怎么都好过给人帮佣。”
这时候七叔开口:“阿秀,你们两个当正伍,一年正粮十二石,也就二十四石,加上军田这边给大宗的十二石,也就三十六石,哪里来的四十石?”
“所以家法要变,今后这六十亩地分成五份,五个堂弟一人一份进行耕种。每份地十二亩,一年给大宗四石粮。这不算高,不要你们银子。还有,一门两正伍,还可能在锦衣卫里做事儿,那很多事情就得和卫里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