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是徐牧的续弦夫人,原来的正夫人唐氏,在唐既死后一病不起,不久之后就撒手去了,徐牧又娶了梁凡的女儿,梁凡在冯太尉死后补了太尉的空缺。梁氏是她的小女儿,如今才十八岁。
殷绣听着魏钊这一声“舅母”,实在忍俊不禁。梁氏也有些不自在,毕竟年轻,脸皮儿又薄得很,对着魏钊这样年岁正好的男人,脸上竟起了一丝红赧。
“托官家的鸿福,都好了,今儿跟大人进来,也是想跟官家圣人请个安。”
正说着,宫人来献茶,殷绣接过亲自服侍,庭中花鸟明丽,桂花香浓,四人饮过一回茶,徐牧端着手中的青玉盏细端详,一面向殷绣道:“近来钊儿是不是不舍得累你点茶了。”
殷绣正在旁伺候撤换点心,听徐牧这样问过来,便将一碟桂花糕放置徐牧手边,声在其耳边到也应得自然,“大人哪里的话,那是做奴婢的本分。仍是时常点的,只不过,龙凤茶奢靡,官家在外头尝过农家放姜蒜的糙茶,感民之所苦,近日到饮得少了。奴婢手也生得很。”
魏钊接过她的话。
“前日刘宪从南方寻回来一种茶,□□凤髓,朕饮过了喜欢,舅舅若觉得如今的茶无趣,倒是可以一尝。”
徐牧展开手中的牛骨扇,“嗯,品上一品。”
魏钊对程灵道,“去备上。”
程灵应是,招手命人去取茶,又摆了茶案茶器,殷绣净手煮水,不多时茶汤浮银絮,絮上点山水,浮沫上作画,细如核桃雕,众人正看得入神,杨嗣宜过轻声道,“官家,刘知都来了,说是有事要回。”
魏钊还未应话,徐牧却开口道:“让他过来,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杨嗣宜心思快,知道这个时候魏钊不点头不能应话,便悄悄看了一眼魏钊。魏钊下颚一点,他方满脸堆笑地冲着徐牧答了一个“是”。
刘宪进来的时候,殷绣的茶将将点成。
她抬眼看他,刘宪近日穿的是紫色的内官宫服,手腕上却挂着一串她有些眼熟的佛珠,殷绣闭着眼睛想了想,却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在魏钊面前跪下行礼,叫起的却仍然是徐牧,刘宪并没有像杨嗣宜一样去看魏钊的意思,而是顺着徐牧的话,便站了起来。
“官家,各州府选出的良人子,如今已入掖庭。”
魏钊只说了了一句:“劳圣人照看。”便再无其他的话。徐牧将手上的扇子一开一合,那扇上名家所绘的猛虎图开闭之间,更显凶狠之相。
“刘宪,南边一巡,共清了多少朝廷的雪花银子出来。”
这一句句几乎都是戳着魏钊的眉心去的。
四月,刘宪又下了一回南方,这次回来,拿了南边淮洲四个地方官吏,明目就是贪收朝廷赈济水灾的官银,这四个人都是在魏钊命吏部拟的提拔进京的官员名单之中。朝上徐牧并未驳斥,底下刘宪却行出了这样一手。
这隐秘于水下的争斗,还有刘宪神鬼不分的立场,令殷绣心惊胆战。刘宪此时就站在她面前,肩头静静地躺着新落下来的茉莉,目光清透,静静地望着亭中无名一角,开口似乎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二十万,已归国库,人也收在刑部,等议了罪,交官家裁夺。”
魏钊的手微微握住,身旁的程灵低头,看见了他渐渐发白的关节之处。气氛微妙,人声却一个比一个淡然平静,魏钊面色如常下掩藏着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的失落和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