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庆年想着什么,突然露出苦笑。
“如今这么一说,程老怕真会一根白绫来殉他的名节。”
徐牧笑出了声,手中的茶水荡漾。
“白大人是吧,你这话说得实实在在。不过没了他在这个人,你就举不出另外一个人来了?”
白庆年和胡相都是脑子灵活,口舌巧妙的人。刘宪看人很清楚,这些人没什么气节,又都自诩是官场里游刃有余之辈,不肯承认自己的腰杆子软,是风云变幻之际,极好的借力。
果然,徐牧这样一问,白庆年当真仔细得将朝廷上的一群老文人过了一遍筛子。
大陈朝的师门观念很重,将将入世为官的人,几乎都要在朝中扒出那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拜入其门下,日后升官好有个门路,这也是造成大陈朝廷到这一代,党派林立的原因。白庆年仔细想了一遍之后,除开举家北逃的人之外,还当真列出了那么两三个人。然而追源下来,这些人竟然也是师出程太师。
四人再度为难。
魏钊搁下茶盏,“这么遭,明日我去一趟太师府。”
“魏钊。”
殷绣唤了他一声,这一声出来,徐牧眯了眼,胡相和白庆年终于认认真真地将殷绣看入了眼中。
她从前是不会这样唤魏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垂拱殿上,她就这样唤出来了,连她自己都在众人诧异又惊奇的目光中吓了一跳。
她忙低下头,日过正午,偏西,从另一处窗格里从新落进来,她羞赧的容颜娇羞可爱。魏钊松了眉。
“绣儿,你说。”
“有一个人…或许诸位大人能见见。”
胡相没有出声,白庆年也没有开口,倒是徐牧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谁?”
“程灵。”
胡相嗤了一声,开口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宫女看得浅的地方,他堂堂一三朝元老,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恐怕宁可舍了自个的女儿。也不舍自己的气节。”
殷绣没有去应胡相的话,只是低头轻轻地答了一声“是。”
徐牧以手顶额,他看了一眼魏钊,又看向殷绣。沉默须臾,突然笑道:“难怪刘宪看重你。”
说着,他提了声音。
“绣姑娘,你这话,没有说完。”
胡相与白庆年此时到没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二人的默契何在,然而他们仍然觉得有一丝好奇。女人是很容易隐没在宏大的变迁和更替当中的,哪怕这个女人与魏钊同乘一马,一道进入垂拱,在他们眼中也就是个样貌好看的宠儿而已,所以她胆敢抬头,甚至开口,就已经是个罪了,实在话,他们并不想听她说下去。
殷绣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并没有接徐牧的话。静静地退到了魏钊身边立住。
徐牧笑道,“绣姑娘,不要指望钊儿护你,你要跟他,就要有跟着他的本事。”
魏钊回头,二人的目光在徐牧不急不慢的声音里相碰,突如其来的点破,二人到都不见得尴尬,魏钊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预想到了,她要说的话。
殷绣收回目光,垂头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