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这种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一旦粘上,就欲罢不能了,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宁可去死,也不会放弃。
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能够穿越到过去,现在的建文帝不会去阻止那壶鸩酒。
母子两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往后的日子,建文帝依旧得空就去慈宁宫问安,继续上演母慈子孝,但是他命胡善围将两岁小太子身边人的底细重新摸排一遍,将宫外有丈夫孩子的奶娘打发出宫,因为有了牵绊,就是致命弱点。
毫不知情的马皇后难得质疑丈夫的决定,“皇上,虽说太子早就不吃奶了,但是他才两岁,对三个奶娘很是依赖,午睡都要奶娘哄着,突然之间都没了,恐怕太子会伤心难过。好歹留一个,等太子渐渐适应了,年底再打发出宫也不迟。”
瞧瞧,都是当母亲的,差价咋这么大呢?皇后一心一意为儿子着想,而我的母亲却要杀了我……
建文帝暖声道:“长于妇人之手能有什么用?何况太子不是普通的孩童,他是储君,就要按照储君来培养。奶娘能够教他什么呢?不如给他选几个德才兼备的启蒙老师,然后从书香、勋贵门第里择五岁左右的男童进宫,给他当玩伴,每日让夫子教几个字,先不用学写字,认识就行了,孩子们一起学,千万不要让他和目不识丁的小内侍们玩耍,移了性情。”
马皇后是贤妻良母,想想丈夫说的也是,只得同意了,说道:“那就等太子午睡的时候要奶娘们离开,切莫让他亲眼瞧见了,小小年纪就要遭受离别之苦。”
建文帝揽过马皇后的肩头,“朕知道,胡尚宫熟悉京城各大家族的情况,梓童和她一起挑选家中有适龄男童的夫人进宫,要她们带着孩子一起进来,设宴招待他们,观察孩子的品行和脾气,留下合适的陪太子读书玩耍,小男孩还是愿意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在一起,过不了几天,太子就会忘记奶娘了。”
马皇后听了,晓得儿子必定要经过这个阶段,迟早的事情,虽有些舍不得,也只能放手。
建文帝说动了马皇后,又吩咐胡善围,“这次选男童当伴读,你要确定把吕家族长的孙子选上,还有京城各大豪门权贵的承嗣之孙也要选入宫廷。”
胡善围一听,就晓得建文帝是何意,说是伴读,其实是变相的“人质”。这些出身高贵、寄于了家族深切希望的男童和太子同吃同住同玩耍,如果有人要下手,就要考虑殃及池鱼、以及承受这些男童背后家族的复仇怒火。
建文帝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他不想儿子有半点差错。
“是。”胡善围应下,又问:“皇后那边……要一直瞒着她么?如果告诉皇后,皇后平日也会有所防备。”
建文帝摇头,“皇后……不是以前的孝慈皇后,以她目前的能力,还是不知比较好,否则皇后那里一旦露了馅,我们由暗转明,就陷入被动了。”
马皇后是高祖皇帝“选秀民间、联姻畎亩”新政策下选出来的平民皇后,她自有平民阶层的好处,温柔贤惠,不惹事不揽权,夫唱妇随,但是她也有自身阶层的局限性,没有任何政治斗争的经验,在残酷的权力的游戏里,她能协助丈夫的十分有限。
马皇后是胡善围亲手选出来的,肯定要为她说好话,胡善围说道:“没有谁生下来就能游刃有余的当皇后,皇后尚需历练,目前不出错就已经很好了。相信经过此事,皇后会很快成长起来,和皇上并肩而立,承受住压力。”
建文帝有个控制欲超强的亲娘,就需要有个听话的皇后,否则两面夹击,纵使铁人都受不了,马皇后自有她的妙处,所以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马皇后的缺点在建文帝看来不成问题。
提到妻子,建文帝冰冷的眼眸里有些许暖色,叹道:“身为丈夫,理应为妻儿遮风避雨,朕私心皇后永远这样恬淡下去,外头的妖魔鬼怪,都交给朕来打便是了。可惜身在帝王家,纵使朕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时候,皇后要有自保的能力,可认清现实,又必然受到伤害。唉,朕也矛盾,希望皇后不要那么快成熟,又希望她早点成熟。就像太子,朕希望他早点长大,又希望他不要长大。”
最后一句触动了胡善围的母性,她思恋女儿阿雷,不禁说道:“是啊,当父母的心思都差不多。”
说完,胡善围立刻后悔,心想千万不要露陷啊。
幸好建文帝的关注点一直都在自己身上,没有觉察,他目色又转冷,“可是有些父母根本没有资格为人父母。”
自然指的是太后了。
铁碑惊现湘王府事件,建文帝以装神弄鬼,危言耸听,若有蛊惑人心传谣者,严惩不贷给强压下去。
同时,为了转移“火力”,建文帝故意把皇宫地陷,是要迁都,还是在另择风水宝地另建都城抛出去,要群臣们讨论。
双管齐下,铁碑风波方告于段落,怨气再次蛰伏,等待更猛的爆发。
接下来秋冬的季节,胡善围和马皇后办宴会,给太子选陪读,除了吕氏家族的嫡孙,最后还选了魏国公徐辉祖的嫡长孙徐显宗、黔国公沐晟幼子沐僖、长兴侯耿炳文之孙、江都公主的儿子耿钧——江都公主是建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洪武二十七年下嫁长兴侯世子,所以耿钧也是太子的亲表哥、曹国公李景隆之嫡孙李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