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洪武十六年大明南征开始,麓川首领思伦发趁着大明和北元梁王交战,就开始浑水摸鱼扩充地盘。当时洪武帝对云南的政策是先顾全大局,云南的主要矛盾是大明和北元的国土之争,少数土官不服大明的统治是次要矛盾。
沐英狠抓主要矛盾,一门心思打北元,云南全境平复后,带着南征军找麓川思伦发算账。
两军交战,思伦发发现沐英的南征军比以前北元的军队强悍太多,打不过,于是提出投降。按照洪武帝安抚为主,打击为辅的政策,沐英同意了,大明朝廷建立了麓川宣慰府,就像奢香夫人和明德夫人的贵州宣慰府一样,是世袭自治制。
思伦发接受了册封,等沐英大军一走,又故技重施,开始造反了。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大明对西南土官的政策是:封官可以,搞分裂不行。
沐英带兵来伐麓川,思伦发打不过他,又投降乞和。反复数次,就像三国时的诸葛亮七擒孟获似的,大家习以为常,就像过年似的,每年都要造一次反,否者这一年好像缺了些什么。
思伦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他不仅仅想想要搞独立,他还往缅甸方向扩张势力,每当缅甸内乱,边关稍有稍有松懈,他也同样起兵攻打缅甸争地盘。
正因如此,沐春看到战报,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老爹是个成熟的大元帅了,这种问题他自己会解决的,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五百头大象战团也不成问题。
何况他的任务是保护二百五十万移民的生产生活安全,他忙得没时间回京看善围姐姐。
于是沐春没有理会,今年他计划在云南设一百个书院,用教育来推进移民和土人的融合,这六年来,他亲手安置移民,发现沟通比战争的效果更长久,但是这些都要钱,沐春绞尽脑汁写折子上书洪武帝,给皇帝画大饼,向朝廷要钱要人。
自从当了世子,他的字都变得好了。
可是第二天,他正在给要钱要人的奏折上修改润色时,时千户又拿来急报,“世子!昆明告急!”
“别吓唬人,我爹不是一般人,他——”沐春懒懒的打开战报,蓦地坐直了,目光一凛,“集结军队,把能带的武器,尤其是火器都拿上,即刻出兵。”
时千户心道大事不好,遂问:“思伦发这是得了天兵天将吗?逼得国公爷接连两日发救急军报。”
沐春说道:“不晓得,但是我爹受伤了,看起来伤势还不轻。”
时千户有些不相信,黔国公这个人最好面子了,绝对不会再长子面前说自己受伤,需要长子去救援。就凭他们恶劣的父子关系,黔国公就是战死,也不会服软的。
沐春看穿了手下所想,说道:“他在信中只是说这次思伦发的大象战团很难攻克,我军伤亡惨重,但是他的字迹软弱无力,最近几年他又没有纳新的小妾进门……应该是受了重伤。”
时千户说道:“看来世子还是挺关心国公爷的,一看字迹便知国公爷近况。”
呲!沐春歪了歪唇角,发出不屑之声,“他这个人命大,死不了,我只是担心主帅受伤,敌军声势浩大,万一顶不住了,大后方二百五十万移民丧生在大象的肉柱子脚下,我六年心血不就白费了?我还指望用这个功劳赚老婆本呢。”
沐英沐春父子形同死敌,但是唇亡齿寒,必要的时候还需放下隔阂,并肩战斗,先解决主要矛盾,再关起门来内讧也不迟。
六年前,沐春对胡善围许下不负国家不负卿的诺言。沐春不是王宁,必须在事业和爱人之间做非此即彼的选择。
他是沐春,他不做选择题,他都要。
从十七岁江西剿匪打响人生中的第一战,到十八岁参加北伐,到现在安顿二百五十万移民,每一件大事,他都要赢。
沐春带着手下精锐出发了,一辆辆马车装着佛郎机大炮、还有南京火/药厂给神机营新研发的火绳枪等等装备。云南多大象,尤其是专门用来作战的战象,皮厚肉粗如一副天然盔甲,冷兵器给战象造成不了大的危险,除非射中眼睛。
对付战象,火器是最管用的。
沐春日夜兼程,去西南前线支援亲爹,此时思伦发的大象战团已经攻下三城了,沐英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河东扎营。
西南温暖,初春兖州还在下雪,这里已经百花齐放了,只是战争中,鲜花的香气也掩盖不了血腥气,隔着宽广的河流,都能听见对岸战象的嘶吼声,仿佛远古巨兽。
呜——欧!
大明军队连连折在大象的柱子腿和獠牙下,听到接连不断的大象叫声,心下惶惶,军心不振。
沐春走进军营时,听见有伤兵议论:“大象会游泳,背上还能乘坐四五个军人,简直就是一艘小战船,沐小将军已经传令,时刻留意对岸敌营动静,敌人随时可能渡河攻过来。”
“怎么防?咱们死伤过半,人困马乏了。他们五百头大象渡河,估摸能够阻隔河水,我们用什么拦?大象一脚踏过来,能够一个大活人踩成肉酱。”
沐春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时百户正要呵斥这两个伤兵,被他阻止了,说道:“人家说的都是事
实,打仗是为了赢,又不是白白送死,如今这个局面,严防死守是下策,我爹真是老了。”
时千户难得为沐英说句话,“也没有其他法子,这条河好歹是个天然屏障,如果继续撤退,后方就是昆明城了。大象的大粗腿一脚就能把城门踹开的样子。”
呜——欧!
正在对岸用长鼻子饮水的大象战团应景的吼起来了,还故意吸水,用鼻孔互相喷洒,像是一道道瀑布。
沐春停住脚步,看着难得的一根根象鼻鼻孔朝天喷水柱的奇观,“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