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宝老老实实道:“听说贾蓉病了,我便想去看看他。”
秦可卿叹息一声:“孔子有云:‘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知人不易,宝玉何辜?”
听懂这句话的人无不为贾宝玉叹息。
秦可卿又道:“宝叔叔为了救人受了伤,若是你真打了宝玉,又让我们宁国府的人心里怎么过得去?”
话说到此处,贾政打宝玉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与宁国府不合的层面了。
孰轻孰重,贾政自然分得清楚。
他瞟了宝玉一眼,见宝玉趴在春凳上,脸色苍白,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眼中仍旧带着懵懂天真的笑意。
贾政心道,我都要打他,他心中还没有半点对我的怨恨,可见心善纯孝。
他想了想,说道:“算了,既然你们都说他是当世颜回,闵子骞在世,那这顿打就免了。只不过,罚还是要罚的,就罚他跪祖宗祠堂好了,让她好好醒醒脑子,不要败坏了荣国府的名声。”
众人见此,纷纷舒了一口气,唯有赵姨娘面露不满。
赵姨娘还想要说什么,身旁的贾探春却用力咳嗽了一声。
赵姨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贾探春,到底没有说话。
王熙凤笑呵呵道:“要跪也不能这样去啊,至少要换身衣服,把伤口处理好了再去。”
秦可卿却走到贾宝宝身旁,慢慢撸起了贾宝宝的袖子,只见她如同白玉似的手臂上青紫红肿,看样子好严重。
秦可卿:“你们都只看到了贾环的伤口,却没看到宝玉她伤的更加厉害。”
王夫人一声“我的儿”,哭倒在贾宝宝的身上。
贾母对着贾政重重叹气。
贾政面上无光,又恨赵姨娘和贾环故意隐瞒贾宝玉的伤势。
贾探春此时道:“贾环也一同去跪祖宗祠堂吧。”
贾环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亲兄长。
贾政指了指贾环,气得说不出话,他狠狠一挥衣袖,“滚过去跪着!”
说罢,他就负手离开,不再理会号丧似的赵姨娘。
王夫人狠狠瞪着赵姨娘,手掌爱怜地摩挲着贾宝宝,口中道:“宝玉伤的可是要拿笔写字的手,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贾探春看向贾环,却见他望着贾宝玉红肿的胳膊一脸阴沉。
“环弟?”贾探春轻声唤他。
贾环慢了半拍,抬起头。
贾探春皱了皱眉:“你在想什么?”
贾环不发一言,重新低下头,望着脚尖儿前的地面发呆。
贾探春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发弄不懂自己这个弟弟了。
他淡淡道:“宝玉是个心善的,你该对他好一点,我近日就要离开荣国府,去往缮国公府,你好好看着娘,让她不要在出去惹是生非了。”
贾探春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荣国府不是她这样干就能谋的,你也不要贪心妄想,好好念书,靠着科举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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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身子一缩,有些怕,不敢再说什么。
众人听了贾探春的话,也升起了疑惑。
是啊,贾宝玉为什么会躺在春凳上,被抬回来呢?
一旁跟来的王太医上前一步,对着贾政解释起缘由。
贾政听罢,神色骤变。
他捏着板子,沉吟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受伤也不是借口,做错事不能不挨罚。”
王太医叹了口气,凉凉道:“这厚重的板子若是真在打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说一句冒犯的话,贾公若真要打,保不齐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话说得贾政也慌了,“竟然如此严重?”
王济仁看了贾宝宝一眼,说道:“贵公子天生体弱,若是后天不好好照料,说不定就……”
他欲言又止,却给人无限遐想。
贾政惊了,“她整日里上蹿下跳,每每打她,她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也叫天生体弱?”
王济仁睁着眼睛道:“啊,是啊,有些人只是表面上看着壮实,骨子里却虚的很。”
他递给贾宝宝一个眼色。
贾宝宝立刻捂着嘴,大力咳嗽起来。
贾政放下板子,脸色尴尬,自言自语道:“这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这几个孩子中就属贾宝玉顽劣,可他还是对她寄予厚望。
贾探春为宝玉说情:“老爷,还是算了吧。”
贾政犹犹豫豫,回头看了一眼贾环。
贾环低下头,默然不语。
赵姨娘一看贾政似乎要放过贾宝玉,哪里肯依。
她扯着贾环的袖子大声道:“老爷,快看看啊,环儿身上受伤的地方远不止这一处!”
说着她就不管不顾,大力扯开贾环的袍子,露出他的腰腹。
一道马赛克羞羞答答地盖住了他的胸口,贾宝宝只能看到他属于少年人的柔韧腰肢,腰腹上还有一大片青紫痕迹,看上去极为可怖。
赵姨娘撒泼打滚嚎叫:“老爷,快救救环儿吧,环儿再受此折磨,怕是会死在这贾府里!”
这话说的……
王夫人恶狠狠地剜了赵姨娘一眼。
赵姨娘心虚地转过脸,哭声却更大了,简直像是在号丧。
贾政板着脸,厉声训斥:“胡说八道,我在这里当家,我就不信谁敢打死环哥儿!”
贾政边说着,边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口顿时一凉。
没想到夫妻多年,贾政他竟然半点不信她,还护着这么一个眼皮浅嘴皮薄的刁钻无耻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