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把哥哥扑倒,正在咯咯笑,笑容那么甜。
“您自己去看呀!”
佟麒笑眯眯的。
霍单转过头,笑了笑,神神秘秘的,还带了一些期待。
宁敏走了进去,看到晚晚和小杰在摘菜,胳膊肘撸得高高的,满地水。
灰羊绒毛衣,黑西裤,外加一个花式的围兜……一道高大的熟悉的身影站在电磁炉前滋滋滋的翻炒着什么,另一个炖窝里正在冒白气,味道很香,像是大骨的味道。
“妈妈,您睡醒了呀!”
晚晚见到她,叫的清脆甜甜的。
小杰也叫了一声:“妈妈,您去坐坐吧,今天晚餐,由我们帮助爸爸搞定……”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了身,熟悉的脸膀带着迷人的温笑,睇向她,眉儿弯弯,唇角弯弯,手执菜铲,一副居家的模样,那么真实的呈现在她视线里,令她恍惚记起了那些怀孕的日子,那个爱她的男人曾一再的为她煲汤,一再的为她做面,把她当作女王一样侍候着。
她喜欢被他宠着,惯着。
那时,她会在边上给他打下手,或是抱住他……
那时,是那样的美好。
“晚餐马上就好,你去洗个热水脸,再等十分钟……”
四目交接,佟庭烽温温的说,脸上沾到了一点咖喱粉,但这并没有损坏了他的形象,相反,反让他显得格外的有男人味。
莫名的,她的鼻子发酸起来。
此情此景,让她觉得这两年的分离似乎并不存在他们中间似的。
或者说,那些不堪加回忆的过去,只是她在做一个噩梦,待梦醒,恩爱依旧,他仍在她的世界里,为她煮饭熬汤,将她深深的宠爱。
她沉默良久,似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不知道如何面对。
若换作两年前,她必然会绝决的将他推出去,
可现在呢,心仍然在痛,只是已不像当初那样汹涌。
也许是时间将仇恨沉定了,也许是公公婆婆的那番话,将她的那些情绪化却了,更也许是因为孩子的欢声笑语,把她冰冷的世界全部融化了,现在她只能感受到温馨,而不会轻易去憎恨——
她默默转了出来。
佟庭烽呢,在灶前看着,身上有点热,手心在出汗,心里有点不着地的感觉:
老婆无喜无悲,那么的平静,这是什么意思?
他转头继续做菜,想了想,唇角扬了起来。
没有把他赶出去,这是一个好兆头……
他想,今天,会有转折的。
六
晚餐很丰富。
一个浓汤火锅,一叠肥羊肉,一些海鲜,一盆蔬菜,一碟菌,另外炒了一盘子咖喱牛肉,另一盘为鸡柳木耳,三个绿色菜品,两道水果。摆了满满一桌。
孩子们喜欢吃火锅,吃的热火朝天,沾着酱汤
,吵吵嚷嚷,家庭的氛围,是如此的浓郁。
佟庭烽并不怎么和宁敏说话,两个人甚至于没有坐一起,宁敏也没有搭理佟庭烽。
吃饭的时候,佟庭烽座北朝南,左手而坐了佟麒,腿上坐着小女儿,宁敏座南朝北,左手侧坐晚晚。小杰和霍单面对面坐。
宁敏只在开吃前问了霍单一句:“单,薇姨呢?”
霍单耸耸肩:“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说今晚可能不会回来……”
宁敏打了一个电话给衡薇。
“我有事。很忙。回头再联系!”
衡薇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用餐的时候,佟庭烽很细心的照看着孩子们,吃的很少,目光时不时在他们身上流转,唇边带笑,很享受这样一种晚餐。
“这个鱼肉丸子是我下午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他用勺子给她盛了两个鱼肉丸子,笑容带着殷勤,带着讨好的味道。
她默不作声,夹起来咬了一口,里面有鲜香的汁溢出来。味道真是不错。她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把两个都吃了。
佟庭烽笑了一笑,自己也吃了一个,滑溜没溜的,有点烫口——
食欲却大开。
这是他这两年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吃的饱饱的,浑身上下暖暖的。
饭后,宁敏收拾残羹剩饭,佟庭烽抹桌端盘;宁敏套上手套洗碗,佟庭烽拿了干净的毛巾,擦干。
两个人很默契的做着家务,却一径不说话。
干完活,宁敏发现孩子们都挤到影音室看动画片去了,客厅里悄无声音。
宁敏坐下,瞪着当头的日光灯。
“刚泡的,尝尝!西湖龙井,看看味道正不正……”
伴着一阵怡人的茶香,他来到她身边,捧着青花瓷的茶盏,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自己则坐到了她面对,双脚交叠,坐得闲适。
这个男人的举手投足,总是显得那么的优雅。
宁敏瞟了一眼,捧起,闻了一下,茶香很正,应该是顶级龙井。家里没有这东西,应该是他带来的。
她尝了一口,茶香沁入,暖意融融。
气氛很微妙。
佟庭烽直直的睇着她,短发,下巴尖尖的,毛衣是浅灰色,不戴任何饰物,手上也是光秃秃的,那枚婚戒,早在两年前,她扔还给了他。而他的手指上,一直一直戴着那枚戒指。
“阿宁……”
他轻轻叫,那么柔和,目光也无尽温存。
她抬头看他一眼,一片深情,将她网住。
“你落掉了一件东西在家里……我给你送过来……”
一只红色绒盒出现在宁敏面前,里面放的正是那枚女戒。
他殷殷看着。
她怔了一会儿,看到那枚女戒正和男人指上那枚,在灯光下闪着亮闪闪的光芒,正交相辉映。
“我能为你把它重新带戴上吗?”
他将戒指拿了出来,轻轻的问。
宁敏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孩子们。”
“阿宁……”
佟庭烽追了过去,一把将她的手抓住,轻轻一拉,佳人投怀送抱撞了进来。
他撑开手臂,将她锁住。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待续!
一
夜里,宁敏守着儿子女儿睡去,独自出来找水喝。
捧着水杯,她坐在院子里呆呆的望着天空。
当头有月,已渐渐而缺,无风无云,明亮清澈。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吨。
有点感伤了!
这情绪,大约是被霍长乐和佟漾的来访勾起来的级。
本来,人生于世,皆会生老病死。如果因病过世,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世上最痛的死别,莫过于骤死。
这段日子,丧亲之痛,已渐渐淡下,只是今天突然又涌现在心头,两种矛盾的情绪,在激烈的碰撞。
佟漾临别时的请求,在脑海回响。
家!
那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可是……
她叹……
衡薇看到了,走出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子深深的寒意,她缩了一下肩,坐到她身边:
“想什么事睡不着?”
宁敏看她一眼,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吐出一团白气,那暖暖的气儿,一下消散在寒夜里。
“有点难过……”
她说,牙齿磕碰了一下,冷啊,可越冷,她才越能让自己沉定下来。
她舔了一下唇:
“两年前,晚晚和麒麒蹦蹦跳跳的围着我爸我妈叫姥姥姥爷,那时多开心。想想就觉得心头暖暖的。可现在,这样的事,只能在梦境里寻了。至今,我都不敢再去见我妈。以前,我们娘俩那么好,现在仇人似的……”
衡薇静静听完,拍了拍她的肩:“两年了,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你妈现在是一个人!”
“想过,可就是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最多就是把你赶出来!”
“我怕伤她心。”
爸不在了,妈哭也没有人劝。爸和妈以前多恩爱。就因为她,才酿成了这样一个悲剧。
她无法原谅自己。
沉重的罪恶感令她近乡邻而情却,故从未再去叩拜母亲。
衡薇拥住了她:“我觉得你该找个机会回去看看……把孩子们一起带上!”
宁敏不语。
“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许你妈已经想通了!也许她也正在思念你。”
“可能吗?”
这有点自欺欺人。
“怎么不可能?人呐,不能钻牛角尖。除了生死,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宁宁,你婆婆说的没错,老天还是眷顾你的。你呀,一定别辜负了这样一份幸运……”
衡薇将她的头扳正:
“找个时间和佟庭烽联系一下吧!最好一家子一起过去……到坟头烧个香,再坐到一起吃顿团圆饭……”
“做起来很难的……。”
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
“空想,永远看不到转机;有行动,才会有收获!”
衡薇说。
这话,简洁,但绝对有道理。
“去睡了!”
她站起:“我得再好好想想!”
衡薇看着她进屋,这丫头心里那结,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二
宁敏想了一宿,决定辞职。
周日,衡薇上午没课,宁敏让衡薇帮忙看一下孩子们,自己去华都健身中心,递了辞职信。
老板叫周宾,是本市一个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角色,收到信,很遗憾,说:“这么好的功夫,不当教练太可惜了……你这是想往哪里高就去?如果是薪资问题,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不是,您给的薪资已经够丰厚。”
“那是为什么?”
因为有宁敏,周宾的健身中心多创立了一个特色班,最近这几期的学员报名人数很不错。宁敏的离开,无疑会带来业绩上的起伏。
“想回国发展!思乡情切。”
话说到这份上,周宾当然没办法再挽留。
宁敏和老板握了一下手说:“今天,我来给学员们上最后一堂课!”
“行,你去吧!”
离开办公室前,她又折回,问:“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
周宾见她问的认真,遂站了起来:
“请说!”
“当初,您把我留下,是因为我有能力,还是有人请您特意关照我的?”
华都健身俱乐中心,是本市最最烧钱的地方,接待的全都是贵人。一般人想进这里工作,难如登天。通常都只有他们去挖人的份,真正通过招聘进来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一进去就能被重用的,那几乎没有,她有可能是唯一一个例外。
周宾不觉微一笑,那笑里全是欣赏之色:
“小宁,这八九个月,我一直在观察你。
说真的,你的的确确是个有才能的人。功夫好,品性正,做事认真,能调节各种学员之间的矛盾,会的语种又多。有才能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闪光。只在时间早晚问题。”
“您没说重点!”
“只能这么说,如果没有人给我推荐,我想华都就算录用了你,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单独让你挑起一个特色班。”
意思很明白了。
“谁给推荐的?”
“一个江湖朋友。说出来你可能不认识。我那位朋友也是受人之托。我只知道能让我朋友开口的人,来头一定不小!”
宁敏点头,微微一叹,感慨道:
“现在这社会,处处都离不开人脉关系。不管怎样,我都得谢谢您这段日子的照顾……”
“哪算得上照顾。能力也是重要的。比如说,能把咱们这里的小霸王收的服服贴贴的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周宾笑:“朗家那孩子,很少服人的,你是唯一一个!这几天你没来,他就像丢了魂似的……瞅,他来了……”
门口,朗易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她时,眼神一亮。
三
宁敏走出了办公室,朗易马上跟了上来,一起走向电梯,一边搭讪:
“宁姐,你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