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最后的警告。
“两位,听到没有,我母亲请你们离开!”
顾单也沉下了脸。
宁敏明白,顾晓现在的情绪很坏,顾单呢,只会配合他母亲,如果她们再坚定的问下去,只会在顾单心里留下恶劣的印象,这会成为一个很恶劣的后遗症。想要解决事情的根本性,并不急在一时。今天这一趟,她们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收获。
她决定见好就收。
“等一下。我去上一趟洗手间!”
宁敏转身出门,进了洗手间。
没一会儿,她走了出来,看到顾单倚在走廊上的墙壁上,抬头,用一种无比锐利的眼神瞄了一眼。
她接视,有那么一刹那,仿佛觉得是年轻的霍启航站在办公桌前,用眼神威慑做错了事的下属,不怒自威,气势凛凛——这孩子,只要好好栽培,将来必成大器。
“顾单!”
她叫了一句。
顾晓马上就像一只被老鹰叼走了小鸡的老母鸡一样,蹿了过来:“你又想干什么?”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和小朋友最后再说一句!”
顾单扬了扬下巴,表示他正在听。
宁敏将手心里的一张用记号笔写好两个电话号码的纸展开,让他看:
“宁姨和衡姨不知道你们母子身上发生过怎样的事,我们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对你们母子,我们没有半分恶意,甚至于很想帮助你们。这是我们俩人的电话号码,如果用得着我们,请打电话……”
“不需要!宁敏,我们不需要你的好心!”
顾晓的反应很激烈,上前一把那纸抢过来撕了。
但宁敏有看上顾单的眼神闪了一闪,唇还翘了翘。
她在赌一件事,这孩子,可能是个天才,也许他会有某种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的突然乍现,意味着他可能是那种很难被左右、很想挣脱别人掌控的孩子。
她赌:他会来找她。
二
离开顾家,坐进车子后,宁敏对衡薇说:“那孩子,真不错。”
“嗯,他一直在观察我们!”
“我看到了,他的手心,有很多茧。”
宁敏回忆:
“不是做粗重活做出来,是练枪练出来的。”
两个人在夜色里对视了一眼,皆在琢磨一件事:
那个把顾单培养成如今这样一个状态的人,到底是怎么一个角色啊……
这事,实在是太诡异了。
三
顾家,顾晓捏着眉心坐在沙发上,儿子坐在跟前静静的看着。
“明天,回去吧!”
顾晓说,沉沉的,心情无比凝重。
“不想回去!”
顾单抱着抱枕,垂头,玩着上头的流苏。
“和他们对着干,对我们没好处!你这么大了,应该明白当中的道理!”
顾晓想和他讲道理:
“哪怕你破译了他们的追踪器。哪怕你跑出了他们的看管。我们还是得听他们摆布。”
“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外援!”
“不会有外援。我警告你,别在心里瞎琢磨这件事。”
顾晓厉声喝了一句:
“我唯一盼的就是你能安安稳稳的长大。现在你还太小,你知不知道……”
顾单摸了摸自己的脸,却笑了,突然就转了话题:
“妈,我知道我长的像谁了……”
他的话,成功的转移了顾晓的视线。
下一刻,他打开茶几上的手提,定格网页,让母亲看:
“我像他——东艾国的第一少,霍启航。”
网页上的男人,冷酷,英俊,而沙发上的少年,冷静,俊逸,他们的五官,有几分神似。
顾晓没有看,不敢看,心乱如麻。这孩子,从来不提他父亲的事。可这不代表他就完全不在意。随着他年纪的渐长,知识面的扩大。他懂得自我判断,甚至懂得去查证。他有这样一种能力。这是一种基因上遗传!
“妈,我长大了。别把我当小孩子。您一个人撑了这么久,您不觉累吗?我可以不要父亲,不找外援。但您能不能让我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想一直处在被动的局面里。”
合上电脑。
他坐到母亲身边,看到母亲神情凌乱。忽然,他觉得心疼,伸手抱住了她。
这么多年,他们能这样拥抱的机会,实在太少太少。平凡的家庭生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奢望。
“别怪他!”
顾晓反抱住这孩子。
“妈!”
“他什么也不知道!”
顾晓哑着声音,眼泪滚了下来。
顾单的眼神闪了闪。
“妈,您爱他是吗?”
“是,我爱他,很爱!”
泪水在肆意的流。
“我舍不得弄掉意外得来的你。我想悄悄的拥有。”
“那您为什么不回头找他?”
“我被利用了。我不想害他。小单,我们别给他添麻烦。就算妈妈拜托你,别去找他。”
第一次,她在儿子面前显露出她的脆弱,承认爱着那个从来不知道他们存在的男人。
顾单什么也没说,紧紧抱着这个傻女人。
他觉得他该为妈做点什么。
他的妈妈,傻的都不知道要去争取。
待续!
伴着一声沉沉的关门声,客厅这边,一下沉寂。
宁敏和衡薇看着顾晓,睡袍的带子系了一半,浴帽也有点歪——这个严谨自律的女人得有多急,才能把自己整的这么狼狈。
顾晓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们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点无所适从,可她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说级:
“你们坐坐。我去换件衣裳,把头发吹吹干,然后,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再说话……吨”
“为什么要另找地方?这里挺好!很久没来了。那回来的时候,这里还在装修。后来装修好了,我却没有机会过来转转……顾晓,这屋子,收拾的真不错……”
宁敏双手攒在衣兜里,走了进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整个房间,黑白色,黑色的家具,白色的墙,除了玻璃茶几上摆着一盆水仙,转角处放了一盆怒放的不知名的花,窗帘显得有点女性化外,其他的摆件都呈现中性化。
衡薇走近顾晓,看到的是她如刺猬一般绷紧了刺的紧张。
“晓晓,你在紧张什么?又想回避什么?我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曾经可以生死与共,以命相托,到底是什么把我们改变了?让你如此害怕我们?”
她静静的一问,语气格外感伤。
顾晓的脸孔,发白,有几丝隐约可辨的痛楚忽一掠而过,没有接话,而是默默的走进了房。
衡薇吐出一口气,抚着了抚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到宁敏身边,看到她眉头深皱。
“怎么了?”
她低声问。
“很奇怪!”
宁敏的目光瞟向那房门紧闭的房间。
衡薇意会点头:
“的确奇怪!”
顾单不是被人拿为人质了吗?
前几天,顾晓被那郢扣在他家,他就曾来过这里,想查一些蛛丝蚂迹。当时,他可没发现这里另外藏着一个大活人。
还有就是,如果这个人质早已经被解救下来,那天,她怎么还会对她下了那种毒手呢?
这件事,在逻辑上来说,前后绝对是矛盾的。
“我去和顾单聊会天。薇,你去拖住晓晓。她似乎很不想我们和这孩子有更多的接触。另外,你觉不觉得那孩子,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十四岁,半大不小,会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但这孩子的眼神表明,他不仅有思想和主见,还相当的有智慧——是有城府的。他打量她们的神情,充满了研究性。
衡薇也感受到了,点头。
两个人分头行动,衡薇闪进了顾晓的卧室,主卧室内另配有一卫生间,顾晓正拿着吹风机站在镜子前吹着,嗡嗡嗡,声音很大。看到她进来,吓了一跳。
宁敏就往顾单的房间走了过去,敲门,只轻轻一下,想敲第二下时,门就迅速开了,那快和她比肩的个子,英俊的脸蛋,出现在她眼里。
“你在偷听!”
宁敏很肯定的下了一个结论。
这大概就是顾晓想出去谈的原因所在。
她的儿子,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的那样,乖驯,正相反,他是很难缠的。
顾单没有露出羞愧和惊惶,薄唇一动:
“是。”
“为什么要偷听?”
“我得确定,你们有没有恶意。我是家里的男人。”
顾单抵着门,回答的理直气壮,一双眼睛乌沉沉的,话语里流露着对于母亲的维护。而最后一句,则令宁敏微微一笑:这孩子,很有孝心,正努力长大成为可以撑起天的男人。
“那我能和你谈谈吗?小小男子汉。”
她说,带着欣赏,以及调侃,令她的笑容显得更加的迷人。
“为什么不跟我妈谈,转而来找我?我和您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
他立刻反嘴一问。
这孩子,很敏感。
宁敏很肯定。
她唇微弯,
跨了进去:
“小单是吧!你之所以想偷听,无非是想保护你妈妈!你也说了,你是家里的男人,你认为你得担负起保护这个家的责任对不对?而谈话能拉近矛盾双方的距离,消除彼此之间的误会……”
顾单目光一闪:
“答非所问,这两者之没有直接的必然的联系……您在忽悠我!”
“那是因为你没让我把话说完。”
顾单闭嘴,一副我会把你的话听完的模样。
宁敏一笑,站定:
“我们和你妈妈是好朋友!”
“是吗?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你们今天应不会不请自入!在你们身上,在我妈眼里,抱歉,暂时,我没有看到朋友两个字的存在。”
这孩子,观察的很细致。
她又一笑,笑的明媚,动人,非常的有亲和力。
顾单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因为很吸引人。
“小单,再好的朋友,总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这并不该成为影响彼此之间感情的借口;再知心的知己,都难免会有某些隐私会深藏心底,这同样不该成为影响了友情的理由。但,生活与人,是一种不可预见的未来,人无法未卜先知,一时走进迷途,就难免会有误会形成。想要消除误会,就得坦诚以待。如果不能进行及时的修复,就有可能造成一辈子的遗憾。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说的话。”
顾单想了想,他自然是能理解的,于是,那语气缓和了一下,把门关上,双手插袋,看着脚上那可爱的拖鞋:
“刚刚我听你们说,你们和我妈是同生共死的好朋友!”
“是!”
“也是特种兵出身?”
“嗯!”
“来自猎风组?”
宁敏收起了笑:“猎风组已经不存在了。特种部队从今往后再没有猎风这样一个编队!”
顾单感受到了她话里的伤感,静默了一下,低低说:
“节哀!”
一顿,又问:
“我妈做了什么,让你们误会了?”
“只能说,你妈所做种种,全是为了你!”
“这一点我承认。我妈为了我的确吃了不少苦!”
“所以,你是该好好孝敬你妈妈。”
她笑笑说,表情绝对的真挚。
顾单定定的看她,年轻俊秀的面庞,带着三分稚气,七分深沉,似想将她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