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本身声音就十分富有磁性,成萌曾经夸赞皮特,说他的声音能让人耳朵怀孕。
此时此刻,从手机中传来的声音,也毫不例外地动听极了。
可是,成萌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皮特说道:“皮特,你听着,首先,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说你没有做过伤害任何人的事情——这件事本身是存在疑问的。其次,就算你像我看到的那样,在那个视频里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旁观,但是,在面对那样的情况,面对那个绝望的被成年男人侵害的孩子,你的无所作为,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和对犯罪者的纵容吗?”
“皮特,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让我觉得心寒,你让我觉得你真的很可怕——对不起,我无法容忍一个人格上存在污点的人做我的男朋友。”
终于说出这句话了,在那一刹那,成萌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顺利地说出了口。
心好痛,好难受。
恨不能让时光倒流,假装自己没有说过。
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拨一点,她没有告诉皮特自己所看到的,那样,她和皮特还能够维持幸福和睦的假象,还能够继续做一对甜蜜的恋人。
可该发生的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
在这一刻,成萌既脆弱,又坚强。
她伸手扶住一旁的椅子,稳住自己虚弱的身体,强迫自己像一个英勇的女战士一样站得笔直。
“萌萌,你是说……你想和我分手?”
皮特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音。
成萌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期间,她能够清楚地听到皮特加粗加重的呼吸声。
她知道,此刻的皮特一定非常难以接受,一定也非常的心痛。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忍不住安慰皮特,伸出手去抱住皮特吧!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再和他继续下去了。
于是,她闭上眼睛,声音轻缓而又坚定地说道:“是的,皮特,我要和你分手。我想过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不……”皮特如同兽类受伤般痛楚的声音传来,“不,亲爱的,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还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去做……”
听到这句话,成萌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嫂子,我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浮现的人,竟然是唐笑。
她简直想要扑进嫂子怀中大哭一场,想要告诉嫂子关于皮特的一切,她相信,嫂子肯定会帮助自己的。
眼泪流淌是没有声音的,可是电话那头的皮特,却仿佛从成萌的沉默中听到了她落泪的声音。
这再一次唤醒了他的希望。
他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说道:“萌萌,关于那件事,等我回来后给你一个解释好吗?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可怕的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和你大哥也认识这么多年,如果——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人,你们会一点都没感觉吗?萌萌,再给我一次机会为自己辩解吧,我不愿意就这样失去你,你也不愿离开我的,对吗?”
不得不说,皮特的这一番话击中了成萌的软肋。
是呀,他说得对,倘若他真的是那样的人,难道大哥一点都不知道吗?
即便给一个犯人判刑,也会给对方一个请律师为自己在法庭上辩护的机会。
自己这么直接地给皮特判了刑,是不是有点过于武断了呢?
成萌心中忍不住动摇了。
感性在渐渐地压倒理性,也许,这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果决地离开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勇气。
“萌萌,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等我……求你了。”
皮特这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男人在电话那头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萌萌,亲爱的,我不愿意和你分手,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的……让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不要做出冲动的决定,好不好?”
成萌微微叹息一声。
“我累了。皮特,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皮特一听,登时喜出望外。
今天到此为止的意思,不就是他们之间还有明天,明天的明天吗?
“好,好!亲爱的,你快睡吧,宝贝儿,我爱你,我爱你!”
他狂喜地说道。
成萌甚至能够听到皮特在亲吻手机的声音。
这个傻大个儿啊……
成萌无奈地微微笑了。
她颓然地坐下来,感到浑身的力气都流失了。这一场折腾下来,就好像在健身房运动了好几个小时。
终究还是自己败了。
将来的她会为了此刻的决定而后悔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她真的没办法狠下心来,对皮特的哀求置之不理。
和男人相比较起来,女人总是更容易心软。
如果同样的情况,两人身份互换,皮特会不会果断地离开自己呢?
成萌疲倦地挂掉电话,靠在椅背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天是黑的,窗是亮的。她从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样子,那个神情呆滞,眼神悲哀的女人,真的是自己吗?
成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成萌微微睁大眼睛,张开嘴巴,有种被吓到的感觉。
从前不觉得,在这一刻,她认为自己是变老和憔悴了。
分明和皮特恋爱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分明从前的自己,脸上绝对不会露出如此悲哀和呆滞的表情。
她到底怎么了?
难道女人在爱情中,注定灿烂一时就迅速凋谢?
成萌捂住嘴巴,忽然间泪如泉涌。
就在这时,楼下又一次传来了吉他声。
舒缓的前奏钻进成萌的耳朵,紧接着,是一道温暖而干净的男声。
他在唱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日文歌曲,她分明是听不懂歌词的,但是那每一句,都像是唱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她的眼泪在光洁明亮的地板上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玻璃窗上,那女人两眼通红,被泪水浸泡的格外明亮,格外哀伤。
她头一次知道,那个名叫叶琛的少年,他的声音如此的动听——
那是一种和皮特截然不同的动听。
太纯净了。纯净的好像一股山泉。
可是,这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纯净,又如此让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