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楚蓝的意思。
她索性直说道:“我是说,你们做了我的徒弟,平日里只需在我规定的时间内勤学苦练剑招,其它随意,全看你们高兴。”
两个人点头称是,但看那模样,分明没有答应。
楚蓝知道他们昨天才刚刚被她收做徒弟,不可能她随便一说他们就真的相信。
她也没有要强迫他们相信的意思——
口说无凭,他们往后多相处相处自然也就知道了。
至于她在路上为何要特意说起这个——
楚蓝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存在感极低地跟在他们师徒三人身后的两个一品堂武士,没有再说话了。
楚蓝走在第一个,远远便见着一品堂大门外的台阶下面站着几个人,其中李贤宵最为显眼。
不等楚蓝走近,李贤宵就率人上前笑容满面地抱拳说道:“楚女侠!”
楚蓝抱拳还了一礼说道:“李堂主不必太过客气,直呼我姓名就行,不敢当你的女侠之称。”
李贤宵笑容更深——什么人不用太过客气,那当然是自己人,再联合她今日带了昨日从一品堂带走的两个徒弟主动再上门来。
楚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说出口么。
李贤宵也在心中给找好了理由——宋人讲究含蓄内敛,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太过直白。
楚蓝又是个年轻女子,在含蓄方面只会更甚。
李贤宵心情实在太过愉悦,也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只是说道:“楚女侠请,我听说你要来,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堂主客气,你先请。”
李贤宵索性往旁边让了一步,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诚恳说道:“楚女侠还没有正式加入一品堂,那就是客人,我忝为一品堂堂主,这待客之道当然要有的,楚女侠实在不必过谦,请吧。”
楚蓝点了一下头,果然不再客气,迈步上前,几步再一次踏入了一品堂内。
李贤宵自觉这两回接触下来,也隐约摸清了她的性格,因此与她简单寒暄了两句后,直接看着站在她身后两侧的李丰宝和李清然说道:“这二人,楚女侠可还满意么?”
楚蓝点头:“我昨日便说过了,他们资质都很好。”
“那,不知我一品堂可有幸能够亲眼见一见楚女侠授徒?”
楚蓝毫不犹豫地说道:“李堂主,我说要根骨合适,不是找借口,只因为根骨不合适的人学我的剑法也很难学会。我如此张口说来或许会有人觉得我在推脱,但天下事都逃不过眼见为实四个字。你这提议正合我意,你一见便知我所言不虚了。”
“楚女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不信你的意思。”
楚蓝摆手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怪你不信任我的意思。”她忽然笑了笑,“这是人之常情,若换了我听人说他的武功普通人全都学不会,我也是不信的。”
语罢她站起身来说道:“咱们这就去演武场吧?大演武场还是小演武场?”
这是李贤宵计划中的一环,他也顾不上是否会惹楚蓝心里不痛快了,毫不犹豫地说道:“大演武场。”
楚蓝果然爽快地一口答应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李贤宵的心里更加安定了一些。
他与楚蓝并肩而行,一路上都在观察着她的神色、一举一动。
与楚蓝接触这两次下来,他认为她不是什么善于伪装之人,既然他瞧不出任何破绽,是否本身已经说明了,她言行举止皆是出自真心本意?
楚蓝几人走到长廊上,一眼就看见大演武场外围竟然或坐或站了不少人。
看他们的衣着服饰,也并非是一品堂的武士。
不,应该说,并不全是一品堂的武士。
李贤宵微微笑着说道:“昨日密牢中的情形楚女侠也见着了,今日,我是想着要叫那些武林人士也开眼见一见楚女侠的天下第一剑,一是对他们震慑一二,二来,也盼着他们能够答应归顺,自此与我等一同效忠于西夏。”
说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继续说道:“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关着他们。动用了人力物力关着这些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倒不如他们早早归顺了,对我们都好。楚女侠你说呢?”
他如此问法,楚蓝竟然也不遮掩,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那若是他们当中有人宁死不屈呢?李堂主又当如何?”
李贤宵紧盯着她的双眼,口中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若说会将人好好地放了,只怕楚女侠也不信吧?”
而不放,那宁死不屈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也就不用他再多说了。
李贤宵死死地盯着楚蓝的面容,却不见她的神色、眼神有任何的波动,她只是皱了皱眉头问道:“若我加入一品堂,可有资格能够开口放了不愿意归顺的人?”
李贤宵哈哈笑道:“当然!我昨日便说过了,楚女侠愿意加入,西夏一品堂的堂主之位让给你也未尝不可!你若做了堂主,属下等人自然要对你唯命是从。”
楚蓝却说:“我不做堂主。”
李贤宵道:“那这副堂主之位除了楚女侠也是再无旁人能够胜任了!楚女侠不愿意做堂主当是不愿意操心一品堂诸多杂务,放心,这些都由我来办,楚女侠做了咱们一品堂的副堂主,也与如今没有什么差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们也不会有半点勉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贤宵的声音很大。
而楚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他们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演武场外围着的人就已经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了。
此时听到李贤宵越说声音越大,而楚蓝说的话他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李贤宵最后的话,有那性子急躁的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什么堂主副堂主,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招式,有本事跟爷爷我堂堂正正打一架,赢了爷爷从此以后爷爷跪下给你当孙子!”
当然,因为他们身上的迷药没有解开,因此破口大骂的气势也有些弱了,骂完也没能狠狠朝着李贤宵吐一口唾沫,这气势更要再弱上三分。
李贤宵置若罔闻,只是笑着说道:“这位英雄,你说的话当真么?”
“你以为老子是你这等卑鄙小人不成?我五金刀高大同说过的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反悔的!”
李贤宵双手背在身后,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那今日我便叫你心服口服。”
他转身看向楚蓝,说道:“楚女侠,这绝非我可以安排,只是此时足可以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了!你今日正好给我们开开眼界,叫你新收的两个徒儿见一见你三尺青锋、也叫这些人心服口服,你看如何?”
他言下之意,是要楚蓝出手来替他打服了高大同这些人了。
昨日在地牢里那一番作为,见了的武林人士机灵一些的还能够想一想楚蓝是不是受人胁迫、又或者只是对李贤宵虚与委蛇,暗中正在设法救他们出去。
但今日楚蓝先和李贤宵有了那一番对话,听了全程的众人正在怀疑她是否要归顺一品堂。
此时她若听了李贤宵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剑,与他们相斗。
无论输赢,楚蓝往后都有些说不清了。换句话说,只要她今日在这一品堂的演武场上出了手,那自此以后只怕再也无法在中原武林当中立足了。
这正是李贤宵的目的之一。
他要确保楚蓝即便并非真心归顺一品堂,也决不能在为了大宋与西夏作对。
他以为楚蓝可能不会答应,毕竟她方才还在为了这些人说话。
却不料听了他的话之后她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就笑着说道:“李堂主不是要看我如何授徒么,此番能够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背后长剑刷一下出鞘,正正好落在了她伸出的右手中。
楚蓝飞身站在了演武场中央,剑锋直指高大同:“不是说要心服口服么?还等什么?”
高大同呸了一口唾沫说道:“老子这些人身上都中了这西夏走狗的毒,否则怎么会给他囚禁在此处?”
楚蓝看向李贤宵,问道:“堂主?”
李贤宵挥了挥手就有人拿了小瓶子拔掉塞子凑到高大同鼻下,他又连呸了好几口骂道:“什么鬼东西这么臭!咳咳咳!你们这些西夏狗果然阴险毒辣,竟然想臭死爷爷,这样恶毒的招都想得出来……”
他骂着骂着陡然间戛然而止,大喝了一声:“爷爷来了!”
飞身直扑演武场外的兵器架上,拔出了一把大刀。
别看这人长得五大三粗,行动间却也称得上一句身轻如燕。
他大刀到手,想也不想直扑楚蓝。
“爷爷今日倒要看看那些狗东西们口中说的天下第一到底是真是假!”
竟然是个没见过楚蓝越女剑法的。
李贤宵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挥了一挥,他身后两个人弯腰退出了演武场圈外。
此时包括李丰宝和李清然在内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演武场中的楚蓝和高大同身上,并无一人注意到这二人的举动。
李贤宵那一挥手过后,再没有任何动作。
他也是习武之人,何尝不想亲眼看一看所谓的天下第一到底有多厉害?
更何况,倘若楚蓝的武功名不副实,那么他近日所作所为就都成了一场笑话。他再是万人之下,终究也还要听从西夏皇族的指挥,也有人能够惩罚他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