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今日之前,哪怕出了六娘的传言,李济民对崔泽厚仍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的,心中难免会猜测,这崔六娘的事情实在过于明目张胆了,也很有可能是有人背后捣鬼故意嫁祸那永嘉坊的。
不过到了今时今日,李济民却已经是看的一清二楚了,从多日前崔六娘的传言突然爆发,到那些要命的文书突然丢失,一直到今日御史台突然于大朝会上发难,更别说那所谓被拐带到济慈院的良家女童,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惊天诡计。
到了此时,李济民倒已经不再慌乱,他最清楚,这济慈院的事情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污蔑,对方虽然已经广布陷阱,济慈院中说不定还有其他被人侵害的女童,但这凡是黑白颠倒捏造出来的事情,难免就会留下种种漏洞和把柄,自己手下别的不说,却实实在在有一批查案的精兵强将,就算那锦衣卫并不全部可靠,李纪带来的那批山匪,却实在是非常得力好用。
想到此处,李济民往前迈了一步,躬身一施礼后便扬声说道:
“启禀圣上,臣李济民和那齐中丞一样,也请准圣上准予派人彻查那济慈院之事,只不过这查案的人选,臣以为,以今日这御史台的种种不当行为,并不适合来主导查案,而不管按着职责分工,还是办事的能力与经验,这刑部都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
李济民这话一说完,那立在崔泽厚身后一步之远的卢彦孝卢尚书只迟疑了片刻,马上便迈步出来了,他躬身一礼,便想要开口将此事应承下来,谁知他话还没说出口,这整个宣政殿里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的惊呼之声。
“圣上,圣上您怎么了,圣上晕厥过去了,快,快来人去请御医啊!”
立在李盛身边伺候的小内监一把尖利的声音顿时刺穿了大殿上众臣的耳膜,眼看李盛身子软软的歪斜在了龙椅之上,一动不动的,这宣政殿上全然乱成了一锅滚粥。
不出两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便在这长安城私下里迅速的传开了,说那太子李济民荒淫无度,凌虐娈童,被朝中耿直之臣于大朝会上当面弹劾,直接就将当今圣上气的旧疾复发晕厥于大殿之上,至今仍是昏迷不醒。。
79_79695225众怒(下)
李济民一听到娈童这两个字,不由便斜眼往那崔泽厚的方向瞟了过去,心中一时间颇有点五味杂陈,这,终于是到了要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了吗?
谁知那崔泽厚也一脸颇为惊讶的神色,他位列众臣之首,此时还微微扭过身去看那出班奏表的大臣。
而这次出列弹劾李济民的人,的确也实在有些奇怪,既不是那以弹劾人为职业的言官,也不是那不畏权贵的清流,竟然是那御史台的当家副官,御史中丞齐贤孟,众臣见了也皆是暗自心惊,要知道在这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三法司中,御史台是专门针对宗亲勋贵风闻奏事的,而且比起言官的闻一而奏十的夸张风格,御史台作为国之法司,可是从来不会轻易凭空捏造的,但凡他们提出奏表弹劾,那十有是有了确凿的证据的。
可要说此时的惊骇之情,无论是李济民、还是崔泽厚,却谁也比不过那龙椅上朝南而坐的圣上李盛,有关自己长子的这个恶毒之极的谣言,他已经听到过两回,可是今日,居然敢有人这样郑重其事拿到大朝会上来说了,而且还是那御史台的中丞,李盛沉下脸来,一字一句的问道:
“难得御史台竟于大朝会上出列奏表,想来一定是极为重要,极有把握的事情,齐爱卿不妨详细奏来,让朕也好听个清楚明白。”
李盛这话缓缓说出来,每个字都仿佛在冰水里浸过一般,这满朝文武听了无不心中一凛,急忙打起了精神垂首站好,而那齐贤孟却仿佛真当圣上这话是夸赞一般,躬身肃然行礼后便开始继续奏报道:
“启禀圣上,御史台于数月前接到线索,有那长安城良民于家中丢失女童,后来却突然发现自家女儿莫名出现在太子殿下所开办的济慈院内,他们畏于太子殿下的权势不敢声张,但心内却一直舍不得自己骨血流落在外,而这次突然听到了有关太子殿下娈童的流言,才彻底慌了神,暗地里找了人托告到了御史台来,臣等接了这样的案子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经过这数十日的小心查证,想法子将那女童从那济慈院接了出来,也已经请稳婆替她验过身了,那女童确实已经遭人荼毒,且身上还有其他被凌虐的旧伤,那女童虽小,却也聪慧,她供述自己是被人掳到那济慈院去的,于两月前第一次被人糟蹋了,而根据御史台查证,那一日,太子殿下确实到济慈院探访过”
这齐贤孟的话说到这里,整个宣政殿内早已经抑制不住响起一片嗡嗡的声响,众臣原本都以为这御史台要说的是那有关永嘉坊的传言,心里都替这齐贤孟担心,那传言一听便有些虚无缥缈,那小娘子又是永嘉坊姓崔的,安国郡公府上定会全力替太子殿下否认辩白的,哪里能拿到这大朝会上奏表弹劾太子呢?
谁也没有料到,这齐贤孟一开口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桩听起来便有理有据的案子,那太子李济民所开办的济慈院如今也算众所周知,确实救济过不少城中孤残的幼儿,虽几年前隐约传出些不好的话,这些年倒都是一直太平无事,还颇受到一些美誉与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