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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胖橘不出门 咎书 5570 字 10个月前

薛向陵瞧他一眼:“你不爱养这些,我知道。”

“你要是缺东西,我可以送几本藏书给你。”薛向陵弯下身,抱起在地上发愣的小猫。

这回,他手臂不如上次那么僵硬,只是顾湄仍然感觉到他清冷的指尖在微微地发颤。

他在怕什么呢?

为什么一边喜欢它,一边又那么害怕去摸它。

顾湄用猫爪子挠了挠头。

她发现,薛向陵委实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怪的人。

“可别了,”不待祁世昭开口,赵邦已经求爷爷告姥姥似的说,“我每天活在一群书呆子中间,还不够痛苦吗。送礼是件有趣的事,能送点有趣的东西不?下次我出宫,给你们俩各带几张美人图。风月之人只谈风月之事,少提书!”

最后几个字,赵邦特地加重了语气。

祁世昭一笑:“那我倒更愿意殿下送我几锭金元宝,这比美人图风月多了。”

赵邦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长胡须,以国子监翰林的那股苦口婆心的语气说:“世昭,你是读书人,少提银子。”

祁世昭半真半假地笑:“我虽是读书人,却不迂腐。人,总要吃饭吧。”

“是嘛,”赵邦非常认同,“这才爽快。我就不喜欢那些大儒视金钱如粪土的口吻,真以为自己都是清官呢。”

“殿下这一竿子下去,打得人便多了,”薛向陵在三人中虽不是最年长的,可他继承侯爵后,便开始出入朝堂,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锐,“殿下在宫里还是要谨言慎行,此话万不可再在第四人面前说。”

“我知道,皇兄骂过我了,”赵邦搔搔头,“不过是图一时嘴快,在母妃宫里,我都不敢瞎说。”

薛向陵一手抱着猫,一手去取了鸟笼子给他。

那个叫小八的鹦鹉远远地便瞧见了赵邦,已经开始大喊“郎君诶,快来鸟这边!”

赵邦扑哧一声笑出来,他瞧瞧薛向陵,再次确定道:“真将这鸟给我了?”

薛向陵颔首,“我原不过是担心,这鸟口无遮拦,会冲撞陛下和熙妃娘娘。”

“瞎操心,小八乖着呢。”赵邦一手伸进笼子里去逗了逗这鹦鹉花花绿绿的头。

小八又大喊道:“郎君郎君俏郎君,姑娘姑娘花姑娘!”

“哪来的姑娘?”赵邦还挺沉浸在和这鸟的对话里,多半是把它当成半个人了,他往上下左右的方向都望了一遍,“也没见着你爹的妾室啊。”

祁世昭猜测:“或许是在说这狸奴吧。”

“有可能,”赵邦煞有介事地点头,“小奶猫确实是个母的。”

而这一刻,受三人一鸟瞩目的顾湄,心却半热半凉地,瞎跳得厉害。

薛向陵刚才伸臂拿鸟笼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

他右手的手背,比大姑娘的还光滑。

别说疤了,毛都见不到几根。

她果然回到了十三岁这年。

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开始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湄真的也不知道。

因为被泡过水,这具身体明显比常人的要略微浮肿。

但是是浮肿也好,是清瘦也罢。

她都是头回见到这等奇闻异事。

顾湄不爱拜神佛,也不笃信上天,可当自己的“尸体”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时。

顾湄不信也得信了。

“奴婢,奴婢觉得,顾二小姐或许是自尽。”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忽然张了张嘴。

她死死埋着头,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前。

似乎是出于紧张,咬字时明显能听到她偶尔会吐词不清,小丫头嗫嚅着说:“约莫申时一刻的时候,奴婢打算从前厅回姑娘房里伺候,却被顾二小姐叫住了,她让奴婢领着她在府里四处转转。”

此时,一众视线都逡巡在小丫头的身上,小丫头略有些忐忑地拧了拧手帕,轻声说:“奴婢先也觉得奇怪,见二姑娘孤身一人,面色也不好。奴婢不敢多问,只得先应下来。”

“二姑娘又说,一直耳闻咱们府上的荷花开得最好,让奴婢一定领她去看,奴婢便将她带到这里。”

“到了这儿,二姑娘明言不需要奴婢伺候。奴婢想二姑娘身份尊贵,一定也带了自个儿的丫头,便想回去找咱们小姐来陪她。”

“你在撒谎!”

顾湄不知不觉,已站到了这丫头身畔来。

她身上还穿着当日去淮阳侯府赴宴的那件鹅黄色衫裙,与地上那具“身体”的着装如出一辙。

见小丫头面不改色说着谎话。

顾湄鼓起了脸颊,她徒劳地睁大一双杏眼:“是你说‘薛瑶有话与我说’,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好端端,我去自尽作甚?”

她喊得撕心裂肺,那一瞬间,肺里剧烈的灼烧感几乎要与她最后溺水时的痛感并齐。

只是,不管她喊得有多大声,也不会有人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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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陵虽在平时有些不太好伺候的臭脾气,但对待兄弟还是大方又通情达理的,鲜少这样小气吧啦。

饶是祁世昭性情温和,瞧见他的动作后,也不禁摇头轻笑:“好好,我不和你抢。”

薛向陵眉头紧锁,没信他的话:“你适才说要买。”

“我也的确是有几分意动。”祁世昭光明正大地承认了,他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你先说说,这猫的毛色是不是真的很好?”

似乎是知道祁世昭在夸它毛色好,薛向陵胳膊弯里的小猫崽,还特地举起爪子梳理了一下肚皮边上的毛。

祁世昭的视线投向它时,它连头都昂成了一个优雅得体的角度。

赵邦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猫也忒精怪了点,不是喜欢世昭吧。”

话音甫一落下,便留下一片尴尬的沉默。

赵邦这才发现,除了他自己贼乐以外,剩下的两人一猫,面部表情都十分凝重。

尤其是薛向陵。

他一脸面色不善,活像是被谁抢了老婆一样。

“我……就是说说,”赵邦不明就里地搔搔头,他打圆场道,“猫哪懂这些。”

祁世昭也跟着笑笑:“是啊,况且还是只小奶猫。”

薛向陵的表情仍然沉甸甸地,瞳孔也有如深渊。

甚至连他怀里的猫崽子顾湄都被吓到了。

它缩了缩脑袋瓜,小心翼翼地挠了挠薛向陵的衣袖。

“不是说要给这崽子起名吗,”赵邦十分巧妙地转移着话题,“要是没有好的,我以后可就管它叫招财了。”,

“不对,还是唤去病好,”赵邦不知是想起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他叹出一口气,“京城里近日瘟疫流窜,叫去病能辟邪。”

“最近的瘟疫,真到了那般严重的地步?”薛向陵总算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他转头看向赵邦,声音干涩。

赵邦沉重地点着头:“其实我也不甚清楚。但我见父皇和皇兄一个个都愁眉苦脸,想一想也能明白,疫情必然不会太轻。”

“知道么,湄儿也得了。”赵邦闷声补上一句。

薛向陵流连在猫毛上的手有一瞬间停滞。

顾湄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

奇怪,这事儿很奇怪啊!

她之前听赵邦说熙妃娘娘不满寿平的婚事便觉得稀奇了,如今赵邦的话听在顾湄耳朵里,更无异于一声惊雷乍响。

熙妃确实不满过寿平皇姐的婚事,但那是寿平刚出嫁时的情况。

她也真真得过瘟疫,可得了瘟疫的顾湄,才刚满十三岁。

而她去淮阳侯府赴宴时,已到了及笄之年。

如果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如今,是元光十八年,

比起先前,整整退后了两个年头?

难怪,难怪有人会来上赶着送薛向陵猫。

两年前,可不是他刚袭爵,正炙手可热的时候吗!

顾湄越想越胆寒,全身的毛像炮仗一样团团炸开了。

等等,等等。

她记得,她十四岁时,川蜀那边引发了一次叛乱,赵邦和薛向陵都在军中占了一席之地。

母亲还与她说过。

在那次战事里,薛向陵为了救九殿下,手背上留了一道极深的疤。

若现在真是元光十八年,薛向陵手背上的疤,应当还没有。

有了主心骨,顾湄方敢缓出一口气来。

她扣扣索索地攀出薛向陵的胳膊弯。

薛向陵三人正席地而坐,索性是自家后院,也不讲究什么排场和面子了。

薛向陵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宽裕广袖将他骨廊清晰的手背遮了一大半走。

顾湄先抓紧了他的裤脚,然后一点点地从他的小腿上爬了上去。

“看阿陵的模样,仿佛很关心二姑娘?”祁世昭忽然开口,虽仍然温温润润地,却也差点将做贼心虚的顾湄吓了个半死。

她趴在薛向陵的膝头,慢慢缓和起胸口砰砰砰的心跳。

赵邦道:“可别瞎猜了,世昭,你是不清楚。那一年,你随闵靖公远赴甘陕,阿陵这小子成天地说湄儿胖,他打小就与湄儿水火不容。”

顿上一顿,赵邦咧嘴笑笑说:“没人和你抢。”

祁世昭眸光微闪,白玉般的脸庞瞬间红了。

薛向陵膝头的顾湄也没稳住平衡,滋溜一声从他顺滑的裤腿上滑了下来。

即将跌落到草地上时,倏地被薛向陵那双稳健的手给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