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忆起与安辰逸相处的点点滴滴时,胸口传来的疼痛依旧清晰可感,但此刻心脏深处传来的悸动,却同样让谢瑾瑜无法否认。
心情忽地就烦躁了起来,谢瑾瑜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当然不可能去找季榆,连自个儿的心绪都没有理清楚,就冒冒失失地跑到对方的面前去,除了让他本就复杂的情绪,变成一团更没有头绪的乱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长长地叹了口气,谢瑾瑜没有目的地顺着院子当中的路往前走去。
他很清楚这一条路通往哪里,当初和安辰逸一块儿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把这里头的每一处角落,都给来来回回搜查了不下百遍。想来这个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两人,更熟悉这里的人了。
只是,即便是他们,那个时候也想不到,离开的契机,会在院子里那样一块不起眼的石子上。
回想起那时自己和安辰逸一块儿,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头到处乱撞的情景,谢瑾瑜的面上就不由地浮现出些许笑意来。
想来若是没有那样一段经历,以他和安辰逸三句话不投机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有任何交心的机会的吧?
然而,不过相隔几个月,当他再次回到这里时,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果然,即便有着再多的交集与患难,性情不投之人,总归是无法一同走到最后的。
伸手接住一片从书上飘落的枯叶,谢瑾瑜略微弯了弯唇角。
在这个地方,总是能够在同一时间,见到四时的不同景色,这大抵也算是别处没有的奇观了吧?
脚下的步子一顿,谢瑾瑜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去,就对上了不远处安辰逸望过来的视线。
许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谢瑾瑜,安辰逸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谢瑾瑜,犹豫了片刻,才抬脚往这边走了过来。
谢瑾瑜见状,眉梢一挑,终究是没有迈步离开。
在距离谢瑾瑜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安辰逸看着谢瑾瑜,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尽管已经没有了原先的那份心思,可他并不愿意与谢瑾瑜闹到如今的地步。除开其他的事情不谈,眼下单外头落仙门的事情,还需要两人共同解决。
“正好,”盯着安辰逸看了一阵子,谢瑾瑜突然笑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听到谢瑾瑜这么说,安辰逸反倒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着对方,等着他的后文。
谢瑾瑜见状,也不推让什么——那本就不是他的性格,就那样望着安辰逸的双眼,出声问道:“你不喜欢我了,对吗?”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将这句话从口中说出来,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容易了太多。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不是吗?
尽管眼下安辰逸对季榆生出了爱慕的心思,但只要谢瑾瑜心中的那份感情未曾改变,事情就无法轻易地做出定论。
原本相爱的两个人,在经历了千般周折之后,终于破镜重圆,共度此生,这样的故事,从来都不新鲜。
季榆无法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安辰逸和谢瑾瑜之间,尤其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都在推动着两人往这个终点走去的情况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系着的玉石,季榆出神地望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海棠,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忧虑。
jj抽搐中,请稍后刷新——若是知晓了安辰逸心中对自己抱有的心思,他今后又该如何同对方相处?
作为一个认定了谢瑾瑜与安辰逸之间彼此恋慕,并且心有所属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定然是不可能继续安然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
而一旦他主动与两人划开了距离,那么,他先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到最后,说不定就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与意外当中,前功尽弃了。毕竟无论是安辰逸还是谢瑾瑜,此时对他的那份感情,都没有深刻到能够留存一世的程度。
——事实上,谢瑾瑜的那份心情,究竟称不称得上是“喜欢”,都还犹未可知。
在特定的情态下有意营造出的错觉,唯有小心呵护,细细经营,才能最终成为无可更改的事实。
是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听出安辰逸的“言外之意”。
不过说实话,季榆确实有些意外,在明知他不了解当日的内情的情况下,安辰逸竟然依旧选择与他坦言那时的事情,没有丝毫为自己遮掩的举动。这般磊落的举动,倒是要比那些宣称正义的正道之士,要超出一大截。
或许这就是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主角”所拥有的特性吧,无论性格有多恶劣,行事有多么的不择手段,这些人的心中,总是有着自己划下的清晰的底线,从来不曾逾越。
季榆无法理解这种举动,也体会不到那样的感受,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些人的敬佩——如果这种想法,能够称得上敬佩的话。
侧过脸看着正轻声和自己说着外头近几日的情况的安辰逸,季榆的一双眸子略微弯起,如阳光下的湖面一般,落满了令人心醉的光点。
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安辰逸的双唇张开,却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安大哥,”注意到安辰逸的异样,季榆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置于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安辰逸深深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伸手去触碰对方的欲-望:“没什么。”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再次出声问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碰上季棠的时候,即便有他护着,季榆也仍旧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尽管并不算多重,可两人当时身上能够用以疗伤的丹药,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反倒是季榆,全凭自己的调息,恢复得较为缓慢。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听到安辰逸的问题,季榆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多亏了谢大哥给的丹药!”
就是这时候,他都不忘在安辰逸的面前,替谢瑾瑜给说几句好话。
要是这两个人能早日和好,他就能少受点折腾不是?
不知是否看出了季榆的那点小心思,安辰逸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好,还是迟钝好。分明不管是他还是谢瑾瑜,在某些事情上,都已经表现得足够清楚了,可对方却还是毫无所觉,反而时时刻刻想着为了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而牵线搭桥,让人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大概季榆会如此作为,也是因为心里头已经装了人吧?所以,他才不会将自己两人那反常的表现,往自己的身上去联想。
眼前又浮现出季榆被季棠打伤时,面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安辰逸忍不住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若这两个人并非血亲,他说不定此时已经主动退出,不去插足两人之间的感情了吧?毕竟从先前季棠有意留手的举动来看,对方对于季榆,并非毫无感情。
只不过,有些东西,注定了只能掩埋于无人可见的深处。
压下心中繁乱的思绪,安辰逸略微弯了弯嘴角:“瑾瑜他……”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不耐的敲门声。
季榆和安辰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好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