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源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却没能从对方到了脸上找到任何开玩笑的神色,不由地有点发愣。
“上次的事情,实在是很对不起。”季榆的语气很是认真——一如一个成熟稳重的老师。
对于那件事,他还没有诚恳地道歉过。
和季榆对视了好半晌,易秋源点了下头,就很干脆地把电脑合上了:“好,那我收下了。”
“……连客气一下都没有吗?”被易秋源的表现弄得有点好笑,季榆忍不住开口抱怨了一句。
“为什么要?”易秋源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拿这个当精神损失费不是正好?”
而且要是他不收下的话,鬼知道这个家伙会不会还心怀愧疚。
易秋源可一点都不想把简单的事情给弄得复杂化。
“好吧,”耸了耸肩,季榆没有对易秋源的话表示异议,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后站了起来,“你们下午应该有课吧,我送你回去?”
至于在这之前的中饭,可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了。
顺着季榆的目光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易秋源没有反驳,跟着站了起来。
就算偶尔会做出一些有那么点出格的事情来,但他好歹也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当然不会干出翘了自己最重要的专业课的事情来。
翻出还没被自己扔掉的电脑的包装盒把电脑装好,季榆才坐进了车里,将某个和自己有一段孽缘的学生送回学校。
这段路程不算短,两个关系还算缓和的人当然不可能一路沉默过去,只是易秋源挑起的话题,却是让季榆有些意外。
“老师还没有女朋友?”偏过头看着边上恢复了些许闲散姿态的人,易秋源开口问道。
或许是因为在打听这个人的事情的时候,听说了太多关于对方私生活的推测,以至于他对此也抑制不住地生出了些许好奇心。
毕竟在季榆这个年纪——当然得加上对方优秀的条件——还没有对象的情况着实有些少见。
“现在吗?没有。”并未对此做过多的隐瞒,季榆随口回道,“要不然也不会每天赶着回家陪我‘老婆’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略带揶揄地看了易秋源一眼,“记得好好替我照顾我‘老婆’啊,千万别委屈了她,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易秋源:……
这人还玩上瘾了这是?
“现在没有?”无比敏锐地察觉到了季榆话里的意思,易秋源很快就把心思从某个槽点上给转移了开来,“那就是说以前有过?”
“怎么,”侧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副驾驶座上的人,季榆挑了挑眉,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你对我的感情经历很感兴趣?”
尽管并未从季榆的声音里听出怒气,但易秋源知道,这是对方被侵犯了自己私人领域的不悦。
“我想,对这个感兴趣的,应该不止我一个。”易秋源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有好奇心不假,但却也明白什么叫做冒犯。
“如果想找人当感情导师,那你可找错人了,”可能是对易秋源的表现感到满意,季榆笑了一下,主动出声圆了场,“在这种事情上,我可不是什么行家。”
“感情导师?”被季榆的话给逗乐了,易秋源有点好笑地反问,“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东西?”
要是他没有失忆的话,他这会儿应该没有女朋友——别说女朋友了,他现在连个稍微有点好感的对象都没有。
用他父母的话来说,就算他直到大学毕业,都没谈过一次对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种事情,”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易秋源的脑袋,季榆笑了起来,“还是用自己的脑子去想吧。”
只不过,有他在一旁干扰,想要想清楚和苏恒帆之间的问题,对于这个人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压下上扬的嘴角,季榆收回手,转过弯停在了宿舍楼前面的空地上。
“老师准备直接回去吗?”下了车,易秋源看着依旧坐在驾驶座上没动弹的人,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今天没课了。”说出了这个易秋源也知道的事实,季榆算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再说了,他回头还得给自己重新买一台电脑去。
不管是作为一名有挂号的法医,还是作为一个给学生上课的老师,那玩意儿毫无疑问都必不可少。
易秋源闻言点下了头,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合上了车门。
季榆也没做什么等对方上楼再离开的事,见状就直接发动车子离开了。
这所学校在某些方面管得可不是一般的严格,他要是在这里再多停一会儿,指不定舍管就会出来赶人了。
然而,季榆还没开出多远,车前就被人给直接拦住了。
“哟,”看着坐在车内的人,苏恒帆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伸手揉了揉之前挨了季榆一拳的地方。
季榆:……
他现在掉头跑路还来得及吗?
看着前面大有一言不合,直接跳上车盖的架势的人,季榆默默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喝点什么?”随手将钥匙放到了桌上,季榆打开冰箱,视线在里头的果汁上转了一圈,开口问道。
原主虽然算不上那种滴酒不沾的人,但家里却还真没有存什么含有酒精的饮料,要不然他还可以试一试按照某些小说里一样,来一段“酒后乱-性”之类的剧情来着。
很是用心地挑了两瓶易秋源最不喜欢的饮料拿了出来,季榆合上冰箱门,转身朝一点都不见外地在沙发里坐下来的人走了过去。
倒不是他对易秋源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对于这种刚好处在叛逆期的小孩儿——尽管用这几个字来形容对方似乎有点不太合适——来说,越是不合对方心意的事物,越是能吸引对方的注意。
发现自己甚至没有经过思考,就下意识地采取了这样的行动,季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他并不觉得抱着别样的目的去“追求”别人,是一件多么丑恶与羞耻的事情——尤其他的身上似乎还肩负着一个拯救世界的重任,但当这种行为变成一种无意识的习惯的时候,就不是那么令人感到愉快了。
才刚刚稍微找到了一些在扮演某个角色之外的生活方式,季榆可不希望自己那么早早地就将其丢弃。
“我给你换一瓶吧。”见易秋源还在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看个不停,季榆很是干脆地伸出手,将还没打开的瓶子从对方的手里抽了出来。
手里蓦地一空,易秋源不由地愣了愣,看着重新起身走到冰箱前面的人,他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好笑的神色。
似乎每次他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看透这个人的时候,对方就总会做出一些预料之外的举动来,让他不知道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大概就是……大人的魅力?
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句子给弄得忍不住摇了摇头,易秋源伸手接过了季榆递过来的饮料。
先是他最讨厌的口味,现在又是他最常喝的饮料吗……看来这位老师在他的身上,还真是有认真地去做功课呢。
不过也是,发生了之前那种事,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稍微调查一下的,要不然真要是栽了跟头,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易秋源享受一般地眯起了双眼,略微弯起的眸子和狐狸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相似。
“老师一个人住?”环顾了一圈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显然有些过分宽敞的空间,易秋源出声问道。
在他这个条件一般的人看来,这可是不是一般的奢侈了。
“如果不算上我那个偶尔过来体验一下乡下生活的老妈,应该可以这么说。“看出了易秋源的想法,季榆弯了弯唇角,有意发出了感叹一般的声音。
乡下生活……易秋源的眼角抑制不住地跳了跳。
即便知道这个家伙是故意的,但听到这几个字,他果然还是感到有那么一点不爽。
某些人会仇富,还是有他们的道理的。
这么想着,易秋源放下手里的饮料,略微偏过头看向边上的人:“有人说过老师是个挺讨人厌的人吗?”
“有吗?”听到易秋源的话,季榆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我倒是知道一群人爱我爱得要死。”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伸手拍了拍易秋源的脑袋,“别嫉妒,也别吃醋,”他扬起嘴角,语气里带着毫不克制的笑意,“我的心里只有宝贝你一个。”
易秋源:……
生平第一次,他这么想打人。
“想吃点什么?”许是察觉到了易秋源的想法,季榆及时地收回了手,转移了话题,“我这里拿来当备用粮食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在法医数量严重不足的当今,大部分有法医学专业的大学,都会承接一些刑事解剖,真要是碰上了忙的时候,他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不一定有,自然得备些应急的食物。
看到季榆一边说着,一边很是自然地从木制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了几样甜点,易秋源不由地挑了挑眉梢:“老师就真的不问问我过来干什么吗?”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但倘若就这么按照对方的步子走,他总有种自己真的如对方所说,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的感觉。
……尤其在看到这个家伙特意将某些色彩缤纷的糖果往自己面前推的时候。
“嗯?”听到易秋源的话,季榆手上的动作一顿,摸着下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
“就算上次我确实把你看光了,”仿佛得出了什么结论,季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脸郑重地看着易秋源,“但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易秋源:……
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吧?!信不信他真的动手啊?!
说起来……这人貌似还欠他一棍子没还来着?
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易秋源开始考虑起往哪里打性价比会更高一点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大抵是玩够了,季榆轻笑了一声,撤下了脸上轻佻的表情,“来找我什么事?”
那模样,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稳重。
或许是前后的对比太过明显,以至于易秋源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相比起眼前这位“老师”,他还是觉得之前的季榆相处起来要更自在一些。
“老师能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吗?”将心底那异样的感受给压了下去,易秋源开口问道。
上次对方就是用这东西拍的照片。
出乎易秋源的意料的,季榆闻言看了他一眼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来——而理所当然的,他没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照片。
当然,这本来也不是他的目的。
打开通讯录一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成功地找到了预想当中的名字,易秋源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