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第六穿(番外)

我就拯救个世界 碎清尘 3664 字 11个月前

刚才那仿佛能够将人的人混都一同吞噬的疼痛蓦地消失无踪,胸口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似的,连悲伤的情绪都不复存在。

好歹那个人……还把这个地方留给了他,不是吗?

唇角自嘲一般地扬起,苏景阳站起身来,环视着周围这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对于他来说,待在这个地方,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拷问与责罚。这里的一景一物,无不在提醒着他,他那份自以为是的深情有多么的可笑与不堪一击。

可即便如此,他却一点都没有想要离开这里,搬至他处生活的想法。

至少在这个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气息的地方,他还能假装那个人还在——只不过,不愿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他曾经的行径摆在前头,就算对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见到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稍显空茫的目光略微聚焦,苏景阳松开紧紧地攥着衣襟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不愿也不敢放弃,这个季榆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或许也不能说是唯一的?

想到那早已立好的遗嘱上,写着的留给他的恰好足够用来交完剩下几年的学费的数目,苏景阳略微扯了扯嘴角。

不喜欢不劳而获,更看重能够自力更生的人——这样的做法,还真是符合那个人的性格。

或许是刚才那太过剧烈的情绪已经透支了全身的感受,苏景阳此时的心情竟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果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屋子,有些显得太过空旷了。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苏景阳才转过头,看向边上放着的迷你书架。除了一两本属于他的乐理书籍之外,剩下的全是另一个人平时看的东西。

季榆看的书很杂,从艰难晦涩的哲学,到通俗的小说都有,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类型。

视线在书架上一本摆得有些歪斜的书上停顿了一会儿,苏景阳才恍然想起这似乎是季榆前一段时间还没看完的书。

愣了好半晌,他才伸出手,将那本书给拿了过来。

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随着他的动作从被夹着的书页当中掉了出来,落在了铺着柔软地毯的地上,微微翘起一角,似是由复数的纸张折叠而成。那不含丝毫杂色的白,与茶几上放着的那张纸有着如出一辙的相似。

盯着地上的白纸看了好一阵子,苏景阳才弯下腰将其捡了起来——然后摊开。

病危通知书。

最上面的那张纸上,五个端正的大字格外清晰,后面那些小了几号的字,反倒变得模糊起来。

拿着纸张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苏景阳终于忍不住弓起身,大声地哭了出来。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留在那个人身边的?

陆南柯番外

季榆死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南柯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意思。

耳中像是听到了什么超出承受能力的声音一样嗡嗡作响,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那从未有过的感受令他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那个人还和他坐在一起,吃着两人今天的第一顿餐点,他甚至还在心中认真地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试着加一把劲,让对方在仅剩下的这段时间里,不可自拔地爱上他——好歹也收回一点这个家伙那样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心窝里捅了一刀的利息。

说不定他还可以和那个人一起,并肩躺在院子里用藤条编制而成的躺椅上,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可以紧紧地扣着对方的手,将带着些许迷蒙睡意的人轻轻地搂入自己的怀中。

他会低下头,在怀里的人耳边轻声说着那永远都说不尽的情话,那浸满了柔和的低沉嗓音,会让对方弯起唇角,露出安心的表情,而后缓缓地闭上双眼,如同浸入温水当中一样,陷入那漫长的睡眠当中——不再醒来。

又或者这个家伙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不再让他接近分毫——他就当成对方这是不愿再让他继续深陷好了——那他就想办法稍微周旋一下,尽量在对方的身边转悠。

他不是个放不下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在一些事情上,就会轻易地善罢甘休不是?

总归被这样对待,他与那个人纠缠至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南柯几乎都已经在心中拟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譬如该如何让苏景阳离开季榆的身边,又譬如该怎样一点点地侵占对方那过分简单的生活。

但上天或许是对他前半辈子那太过顺风顺水的日子感到了不满,以至于在这种时候,就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愿意赏赐给他。

在接到林曲的电话的时候,陆南柯的口袋里,甚至都还放着属于那个人的车钥匙。

“我只是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听着很是沙哑,显然在压抑着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应该告诉你一声。”

——是啊,当然应该告诉他。

要不是他跟个傻子一样在那个人的门外站了一整夜,要不是他跟个疯子一样给那个人打了无数个电话,要不是他带着对方来到了那个见鬼的地方——那个人,又怎么会这样突兀而毫无预兆地离开?

是的,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季榆,或许今天倒在地上的,会是那个正值风华的女孩——但那又如何?哪怕那个女人还有着千百年的寿命,对于他来说,也比不上那个人的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分钟。

在见到那个由于惊吓与悲伤而红着双眼的女人的时候,陆南柯甚至恶意地希望对方替换那早已失去呼吸的人,即便他的心里无比清楚,对方也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比起那真正的罪魁祸首来,人总是更愿意迁怒于那些遭受伤害的人。

要是季榆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会拧起眉头,然后不发一言地走开吧?

那个人总是这样,将所有的事情看得过分清晰,以至于与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而这或许,也正是这个人身上存在的致命吸引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陆南柯抬起头,看着再次开始飘雪的昏暗天空。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迎接那个人的死亡的准备,然而,当他一脚踏入冰凉的河水的时候,将他包裹的,却是那瞬间凝结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