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似乎叫她惊了一下,几乎脱口叫道:“你爹娘不要你了!”
那婆子在边上吃吃笑起来,元婉把脑袋垂下来,她摸摸眼睛,仍然是干的。
元婉喝了一口酒,微微笑起来,又似乎是叹息,说:“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可其实我懂许多,比他们知道得多。”她伸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又笑了:“这得怪父亲。”
我为她斟上酒,她把酒端起来,喝得越发慢了,她收起笑,低垂了眉眼,道:“只是,我知道,又能怎么办的?”
那日之后的一个清早,元婉大早被叫醒,那时候天没有亮,水汽把天色变得灰蒙蒙一片,雨仍然下着,只是淅淅沥沥,在屋上轻声响着,溅起屋外地上的积水,只是这些声响,大部分叫人群的脚步声掩盖了。
几个妇人把元婉拉起来,拎着她穿进一间屋子,那间屋子只开了一扇门,最后进来的妇人关上门后,那屋子便是门户禁闭,一片阴暗了,屋子里头点着许多根鲜红的蜡烛,蜡烛围成一圈,中央摆了个大浴桶。
那老太婆在屋子里圈圈转着,嘴里叽叽咕咕念叨什么,每念一句,便从怀里的布袋里挖出些粉末撒在浴桶里,等她念叨完,站到一边去,妇人们把元婉剥光了摁进桶里,给她结结实实地洗了个澡,元婉闻到那浴桶里,浓得近乎粘稠的艾草香味,刺鼻地她连打喷嚏,几乎要呕出来。那些妇人用她们劳动妇女特有的,长满厚茧子的粗糙的手,把元婉上下刷洗一遍,搓的她皮肤红痛得厉害。
元婉由着那群妇人摆弄,只是坐在浴桶里,远望着那婆子,婆子正站着看,时时低声咕哝,听不出她讲着什么,见元婉望过来,婆子也望望她,再望望天花板,嘻嘻笑出声来。
妇人们把元婉从桶里头提出来,她身上已浓郁的艾草气味,她们把水换过,把元婉扔进桶里重新刷洗一遍,才让她换上了干净衣服,这是一件素色的丝质长裙,层层地把她身子裹了起来,元婉身子瘦弱,这衣服罩在她身上,十分松散,妇人找了条丝带,把她的腰束起来,衣服才算扎实了。
她们没有为元婉准备鞋,一个妇人把她抱起来,送到另一个房间里。
这似乎是元府的主屋,元婉不曾想的大的屋子,但其中的摆设已被搬走,许多支檀香插在周边,一层层把屋子包起来,只剩下一条通路,通到中央的一块厚木板上,那檀香气浓得呛人鼻子,混着元婉身上的艾草气味,叫她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块木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丝质物,周边摆着米饭,香炉,果品之类,人们把元婉安置在那些东西中央,急急都出去了。
那大雨仍然在下,且愈来愈急了,到了近午时的时候,雨珠卷成了一道密帘,那些人的影子在帘外穿梭,元婉坐在软软的垫子上,只觉得外面一片模糊的影子闪动,但她还能听见,人们的脚步,杂着雨声,混乱成一团,越发乱了。
隔了雨,似乎有一两声锣响,但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