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化身为人

那些要收徒的仙人,快来了……

林棉棉默默地看着趴在墙头,给田小玉丢了一包糕点的乔家小子,不免叹气。不管田小玉能不能被选上做仙人的徒弟,这两人,都没什么缘分了。可惜了,乔家的酱肉面,闻起来那么香的……

几十年的日子,七年清醒的草生,林棉棉已经接受了,自己只能是这个世界的看客。听听八卦,晒晒太阳,便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不过,万万没想到,那日清晨,林棉棉只觉得,附近在几日间多出的吆喝声,孩童的吵闹声,似乎突然格外多格外响亮。

而后突然,院中明明没人,一股外力却突然凭空出现,林棉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挤压住,四面八方都是压力。

像极了,那时在宇宙中,还是光团时,被挤压的感觉。

林棉棉极度惶恐,那时的巨痛,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只是林棉棉还来不及害怕,那熟悉的疼痛,就来了。

简直都来不及骂句粗话好么!

只是让林棉棉意外的是,剧烈的疼痛只是一瞬,而后挤压自己的力量像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充盈。

满足,舒适,体内的像是有温柔的气流经过,每一寸都被抚得舒服无比。

开心都是短暂的,很快林棉棉发现,身体里的气流似乎太多了些,竟让她有一种自己是气球,快要被吹爆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枝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所以,要爆掉的,是哪里?

多余的气流,似乎找不到出路,胡乱地向外冲着,身体内部快要爆开的疼痛,一点都不比当初光团时快被捏散的感觉弱。林棉棉快要被疼晕之际,却又感觉到了一点熟悉。

这种身体充盈到快要爆的感觉,林棉棉还是人身时,曾经体会过……那时她还是一个一级异能者,在瓶颈期时,为了更快晋级,冒险吸收了一块二级晶石……

林棉棉已经被那些奇怪的气流充斥得疼痛不已,神志都快不清,莫名地想起那一段过往,条件反射般,运转了吸收晶石能量的法门。

她穿越成草时,便试过运转异能,那时全无反应。这时运转起吸收异能的法门,先时,那气流真是顺着向草顶汇聚,只是,很快顺着向下走了,半分没有被吸收。

也是,都变成草了……哪里还能吸收……更何况,那气流是什么都不知道。林棉棉一试不成,很是沮丧,便想还是疼晕算了。

只是,还没等她放弃,那些气流,反向下,于某一点开始汇聚,身体内的压力,骤然变轻。

林棉棉大吃一惊,一松劲,那些气流失了控制,再没有慢悠悠地运转,而是像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呼啦啦一窝蜂地向着那一点汇聚过去。失控的气流飞奔着划拉过林棉棉柔嫩的经脉,林棉棉总算是……疼得晕了过去。

真是再倒霉不过了!林棉棉在晕倒前如此向着。

只是当她再醒来时,才发现,这世上真是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是做重男轻女的家庭院子里的一株草倒霉呢?还是做一个不着寸缕倒在别人院子里的少女倒霉呢?

那天傍晚,年轻的汉子在祠堂旁的山坡上,整整铲满了一板车的泥土,才停下手。又走了三个多时辰,披星戴月地将泥土运回了家中。

夜渐渐深了,那汉子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到家只勺了几口凉水灌下肚,便又忙着把板车上的土盖在了院子里本来的泥土上。而在板车泥土里,已经被压得扁塌塌脏兮兮,诸如林棉棉那样缺枝少叶的细小草木,则被年轻汉子随手挑出,简单粗暴地插在了院子里。

晋武二十六年秋,林棉棉从一株山上的野草,正式变成了……一株家养草。

许是运输路途短,复种及时,又用了原本的土壤,林棉棉换了个地方,却并未感到什么不适。而其他从山坡一道过来,被汉子随手插栽的草木,除了个别一开始就被铲子刨断根的,其他七八成都活了。

连着好几天来院子里浇水的年轻汉子,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成活率,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

与年轻汉子的满意相比,林棉棉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纵然她的恢复能力算是草中一霸,在板车上被泥土压弯压扁的枝叶,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常,她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一方面,是因为通过这次简单的搬迁,林棉棉再次感受了一把作为一株草的渺小。那些被铲断的草木,那些随意插种却无法成活的草木……当过人,又如何能接受,命运完全不可掌控,只能寄于他人之手。林棉棉当然是不甘心的,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

另一方面,则是林棉棉自打被移种到这恐怕都不到四十平的小院子,约莫都快七天了,也没陷入沉睡。要知道,自打她变成一株草,就没连续清醒超过五天。林棉棉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她以后都没有办法,用沉睡来逃避她的草生了。

林棉棉的不甘真实又无力,同样,她的预感,也是残忍的准确。

七天,七个月,七年……

从晋武二十六年秋,到晋武三十三年秋,林棉棉清醒着度过了七年的草生。

没有阳光就乏力,没有水分就发疼,不能说,不能动,不能决定生活的方式,连生死都没得选。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能好好接受了。

七年,足够林棉棉从不适应,到接受,再到学会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不至于在见天儿的无聊中寂寞抓狂。

也不知是不是草木都是如此,反正林棉棉附身于草之后,眼力虽只能看到面前那低低矮矮的一方土地,可听觉却是好使得紧。往大了不敢说,这家人的声响,无论是嘈杂的白天还是寂静的夜晚,无论是大声的嚷嚷,还是低声的私语,只要她想听,便没有听不着的。至于院外,周围两三户的,她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草生寂寞,林棉棉也就把这些声音,当无线广播听着解闷,这一听,就听了七年。

别的不说,至少她来的第一天,就从那年轻汉子和他媳妇的深夜私房话里,听明白了自己被搬迁的原因。

那年轻汉子叫田大力,娶妻崔氏,育有一女田小玉。只是那田小玉七岁了,崔氏还没第二个动静,夫妻两个是药也吃了,神也拜了。最后也不知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崔氏去医馆路上遇到了一个来迎仙城游走算命的算命先生。那先生只说,让田家在晋武二十六年,即今年内去田家祠堂西边的山坡上挖车土,连土带植物移栽回家里的院子,日后定可富贵迎门。

崔氏深信不疑,那田大力虽然不信,但是还是被媳妇催着拉了板车出去。这才有了后面那一车土,和田大力并不大认真的移栽。

对于林棉棉而言,这件事中的因缘际会如何且不多说,至少她听明白了一点,什么迎仙城,什么晋武二十六年,都是她做人时听都没听说过的。穿越到古代也就罢了,穿到草身上也认了,居然还穿到异时空了。

作为一个读书时也会看看网文的姑娘,林棉棉表示,这种多重穿越,她很服气。

那算命先生算出的富贵在哪里且不说,林棉棉做了家草的第二年,就在田大力和崔氏已经扛不住田家二老的压力,准备纳妾的时候,崔氏有孕,十月之后,一举得男。

从此家中欢声笑语,婴儿哭闹,好不热闹。弄得林棉棉宁可忍受寂寞,也要放空心情,以求降低听力。不得不说,可以自由提高降低听力的草,林棉棉真心觉得,自己身为草的身体,其实真的很有研究价值啊。曾经多年研究变异植物的林棉棉,不免幻想自己若是还有人生,还有异能,必能在这草生上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