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虽然不见得是什么绝顶的秘密,可是知道的人,的确也不多。
“消息从哪来,并不重要……跟李总这样的人做事,该做的功课,总得做一做的。李总有李总的打算,我当然也有我的顾忌。”
“你的意思是?”
“我当然明白,在这个计划里,我只不过是李总手上的棋子。”程锦笑了笑,“我不介意当棋子,按照你们的规则,被利用,也得有被利用的资格。可是如果李总过河拆桥,丢卒保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东宁也是一笑,“你这是承认,方案是从时俊手上拿到的了?你怕我反手把你给卖了?”
“怕倒也不至于。”程锦摇头,“怕的话,当初就不做了。”
她看着李东宁,“杨璟一直说,你和时俊的关系,不太寻常。别人都当他是胡搅蛮缠,我倒不这么觉得……或许他真的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李东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苦笑……他和时俊。关系,不寻常?是敌是友分不清的那种不寻常?
程锦继续说下去,“星湾广场这个计划,不瞒你说,我也的确拿到了比想象中更多得多的资料。也正因为看过了这个计划,我觉得,按照我对俊丰的了解,对李总你的了解,你是不可能一个人吃下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好了,要跟谁合作,是不是?”
李东宁再次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顾程锦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聪明,作为一个棋子来说,这一点,不合格。
但是他脸上什么也没露出来,只轻描淡写的反问一句,“合作?当然必须有。”
“我说的是谁,李总心知肚明。”
“时俊么?”李东宁不得不问。
程锦点了点头。
李东宁笑了,“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抢了嘉信碗里的肉,还能让时俊回头跟我合作?”
“为什么不行。”程锦却没有笑。细腻骨瓷的茶杯在她手里缓缓的转动,“以前你就教过我,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拿到这份方案之前,嘉信是刀俎,骏丰是鱼肉。现在反转过来,筹码在你手里,价码当然也是随你来开……攻防互换,你最想要的,还是逼着时俊求你合作吧。李总敢不敢说一句,你从来没这么打算过?”
她看着李东宁,语气温柔轻缓,仿佛春风拂柳。
可是李东宁这一刻,竟有点心里发凉。被人看穿的感觉,从来都不怎么舒服,何况,是他曾经一手调教的顾程锦。
现如今,她已经不可能再被他掌控。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丝毫未察觉。
半晌,他才勉强道,“既然你想知道……当初的事,告诉你也无所谓。”
“没错,几年前,我是曾经用骏丰的股份,拉时俊离开嘉信。当时有个看得见、够不着的开发案,比不上星湾广场,可是规模也不小。我想拿下来,除了时俊之外,我也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人。”他缓缓说,“但是,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被拒绝了。这么真金白银的诚意,他并没看在眼里。”
说到这,他自己又一笑,“其实后来想想,当时我是利欲熏心,昏了头。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说多虽然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时俊在嘉信还不是大股东,一样把嘉信控制在自己手心里……杨璟一个太子爷,给他打了好几年的杂……不管在嘉信还是骏丰,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时俊这人,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说,如果他占了骏丰的两成,要真有一天,他起了什么别的心思,骏丰跟谁姓,都还不好说。”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想明白了,与其把他拉过来跟我一起干,又时时刻刻提防着,没意思。他跟我,不可能在一个锅里吃饭,我们注定是对手,直到有一天,彻底的分出个输赢。”
程锦点了点头。
“李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所以你的条件是,星湾广场,不能和嘉信合作?”
“是。”程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可以选择任意的第三方,但是,绝不能是嘉信。”
李东宁扬起了眉梢。
看了她半天,忽然像是叹了口气。“你就这么盼着时俊输给我啊。”
程锦怔了一下。
输?只是输一次,怎么够。
她要的是他一败涂地,永世不得翻身。
李东宁没再说话,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了下去。说了这半天,茶都有点凉了。凉了的茶,就算再添热水,也没有原来的香气,总有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苦涩味。
人心要是凉了,应该也是一样吧。
许是因为气氛实在太过沉闷,他默了半晌,终于没忍住,问,“时俊和你,到底怎么了?”
他这话问的怪异,程锦一时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和杨苏之间,他选了杨苏么?”李东宁再问。
程锦意外的瞠目。真没看出来,李东宁脑子里竟然还编的出这么狗血的剧情。跟沙明明都有一拼了。
李东宁见她表情,仿佛答不上来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不禁又是一股子寒气从背后冒出来。女人啊……感情这回事,真的碰不得,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老话说得没错,女人猛于虎。”
“什么时候开始,你学会研究这些八卦绯闻了?”程锦冷冷的。
“八卦绯闻……”李东宁摇头,“不知道时俊听见这四个字,会是什么表情。我可是听说,他为了你……”
“李总。”程锦忽然打断了他,倾身向前,看着他的眼睛,“在你们眼里,感情这种事,就是个笑话吧。你们这些人,不是只要钱的吗?有了钱,别人的死活,并不重要啊。”
李东宁像是没有想到她这么说,愣了片刻,忽而又一笑。“是,你说的没错。”
话是没错,只是说的有点太难听。
程锦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种意义不明的讥诮,实在让他不习惯;可是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得罪过她。而且这事,就算有什么不地道,那也是她主动提的啊!他李东宁这次充其量,也就是个帮凶而已。
“标底什么时候给我?”他岔开了话题。
“我觉得合适的时候。”程锦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又或者,你能让我相信,你不会拿着这份计划书,去跟时俊谈条件的时候。”
李东宁怔了怔,终于叹了口气。“顾程锦,你跟着时俊,真的学坏了。”
“跟他没关系,是李总您教的好。”
“不敢当,跟你比,我差远了。”李东宁苦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无所谓,交易也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是?想成交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程锦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