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婶笑了几声,往另一边走了,又走了几步,还有好几个中年女子都在,庄常曦发现似乎都是女子起的比较早,天没亮就开始搬柴烧火,外出打水。
总算到了村中唯一的一口井边,有一个女子正在打水,庄常曦看着她摇动辘轳上的手柄,把固定在麻绳上的木桶弄下去,打满水后又一圈圈地将木桶转上来,再将那木桶里的水倒入自己的空木桶中……
看了一会儿,学了个大概,待那女子走了以后,王婆婆道:“你会打水吗?不会的话,我来……”
“我试试。”庄常曦松开手,让王婆婆站在一旁,摇动着手柄,比她想象中要轻松许多,很快她将一木桶满满的水摇了上来,便双手提起那木桶,往王婆婆的空木桶里倒——才提起那木桶,庄常曦才意识到水太满了,这满满一大桶水,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向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庄常曦。
庄常曦咬着牙,将水倒进空水桶里,下一个人很快过来打水,庄常曦勉力将木桶提起来,道:“王婆婆,好了,咱们走吧。”
王婆婆应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下,道:“你提得动吗?”
庄常曦身形晃了晃,道:“提得动……”
王婆婆拄着拐杖,一点点往回走,明明从王婆婆家来水井时很快就到了,回去的路却变得格外遥远,庄常曦走了几十步,只觉得自己手臂都要脱臼了,将那木桶往地上一放,道:“王婆婆,我,我有点累,要不您先回去,我休息一下,马上跟上。”
王婆婆走过来,道:“没事,你把水倒掉一点,我来提……”
庄常曦方才还在疑惑王婆婆平日如何打水运水的,这才意识到,她平日想必每次只打一点点水,多打几次也就是了,当下有些心酸,道:“不必了,我休息一下,马上就能好。这么多人呢,肯定要很多水的。”
王婆婆还是坚持让她倒掉大部分水,自己来提,庄常曦索性重新把木桶提起来,道:“我不累了,咱们回去吧,真的。”
见她快步往前走,王婆婆也只好跟上,庄常曦方才停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掌,娇嫩的掌心都被木桶粗糙的边缘弄的有点泛红,这下硬撑着猛地往前走了十几步,只觉得手心疼的厉害。
迎面走来一个男子,瘸了一条腿,脸上是大片的火烧痕迹,看着极为狰狞可怖,庄常曦吓了一大跳,脚步一乱,地上泥地结了一层薄冰,被这么一吓,整个人便惊叫朝前扑去。
容景谦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从院子里走出来,步履匆忙地寻找庄常曦,正好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整个人往前扑去,他足尖轻点,身姿往前一腾,好歹是在庄常曦彻底扑街前接住了她,只是脚下也被那块冰带着一滑,两人极为好笑地转了一圈,才勉强立住。
至于庄常曦手里的木桶早就滚到了一边,水也洒了一地。
王婆婆眯着眼睛连声道:“姑娘,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那瘸腿之人也吓了一跳,他张嘴,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庄常曦浑身发抖,都不敢看他,容景谦却对他点点头:“她没事,抱歉。”
那瘸腿之人摇摇头,又愧疚地点点头,拄着一个很破的拐杖转身就一晃一晃的走了。
容常曦晚上没休息好,白天倒是在车里歪东倒西地睡了很久,中间被容景谦喊醒吃东西。
贺泉煮了点沸水,把之前炒过一次的干米粮在热水里泡一泡,这就算是一锅粥了,再配上一点腌好的榨菜就行。
庄常曦盯着手中白花花的咸粥和浮在上面的一点腌菜,异常错愕,在她有限的人生中,从来不知道这也算是一种食物,可一看旁边的容景谦和贺泉,都面不改色地将那粥喝下,她十分纠结地道:“这……平日里你们打仗,就吃这个?”
“怎么可能。”容景谦淡淡道。
庄常曦微微松了口气,又听得他道:“哪有那么好的伙食条件,打起仗来,只能啃干粮。”
庄常曦为难地点点头,不想被容景谦看出自己嫌弃这个吃食,捧着碗蹙眉喝下,又将嘴里的腌菜咀嚼片刻,虽然总体来说食之无味,但也没想象的那么难吃,她勉强把一小碗粥喝了,却发现天空中突然落下了雪。
他们原本计划是今日加急赶路直接抵达青州,便立刻又动身,只是雪却渐大。
去青州的路虽有官道,但显然战起后来往的人马少了许多,道路本就有些泥泞不平,这雪一下,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被冻住,简直更难以前行,且雪完全没有变小的趋势。到后来贺泉都不敢策马狂奔,唯恐打滑。
天色微暗,容景谦往外看了一眼,见满天鹅毛大雪,果断道:“在前方那个小村子里借宿一下,不要冒险。”
贺泉点头,将马车停在村子入口处,走到第一家,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十分警惕的声音:“什么人?”
贺泉道:“你好,我是路过的商旅,想借宿一宿,外头下大雪了,实在不好赶路……我们会给报酬的。”
过了好一会儿,那门才缓缓打开,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探了个脑袋出来,目光缓缓在容景谦、贺泉、庄常曦脸上扫过,大约是见三人着装颇为富贵,神色也都和善,慢慢放下了一些警惕,道:“三个人?商旅?这年头,你们去哪里行商?”
贺泉道:“就是去青州,之前乱,举家跑了,现在不打了,自是要回青州的。”
那汉子后头慢悠悠走过来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她眼睛显然不大好了,眯着眼睛往外看:“华子,咋啦?”
那华子道:“娘,没事,是三个跑商的,想来咱们家借住一宿。”
那老婆婆点头:“哦哦,那让人进来呗,这天寒地冻的……”
华子应了一声,将门缝拉开,让三人走了进去,庄常曦小心翼翼走在最末尾,紧紧跟着容景谦。
屋子并不大,一走进去就是个吃饭的小桌,左右各有一个破布挡着,算是两个小的房间,容景谦指了指庄常曦,道:“这是家妹,可否让他与令堂睡在一块?”
华子一愣,看向庄常曦,容景谦对庄常曦示意了一下,将她头上的头巾和发簪解开一些,华子立刻道:“难怪我说,怎的两位这么黑,小厮却生的如此白嫩……行,只是家母年纪太大,夜里只怕睡的不安稳,恐怕会吵到令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