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同谋

皇弟 则慕 5202 字 2024-04-23

这是容常曦第一次真的拿开刃了的弯刀,第一次将刀刺进别人身体里,她才知道,原来人的皮肉和骨头有这么大的阻力,她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了,也才刺进去一点点刀尖……

容景祺大怒,回头猛地一推容常曦,容常曦被他推的往后重重倒在地上,容景祺龇牙咧嘴地将那弯刀从自己身后拔出来,道:“容常曦,你这个小贱人……”

他拿弯刀对着容常曦,突然冷冷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可以把你留着送给胡达的二王子,或者合坦的王子,你还有点用,应该死在他们的床上,而不是这里。”

“你这个畜生!”容常曦几乎要将喉咙喊破,“你会入十八层地狱的!”

容景祺嗤笑一声,不再理她,又转身拿着那弯刀要对容景谦砍去,容景谦的神色已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但仍是紧紧闭着双眼,靠在墙角,左手还流着血,容景祺冷笑一声,慢慢往容景谦那里走去,却突然脚下一阻。

容景祺一顿,低头看去,却见是容常曦爬了过来,抱住他的右脚,道:“容景谦!你在干什么!你快醒醒啊!你要死了!”

容景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对着容常曦狠狠一脚踢过去,容常曦紧闭双眼,已预备尝到这一脚,缩在墙角的容景谦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对着容景祺的另一只脚狠狠一踢,容景祺惊呼一声,整个人栽了下去,手中的刀又一次落在了地上。

容景祺倒在容景谦身上,容景谦反应很快地用手臂穿过容景祺的腋下,狠狠制住容景祺,只是他看起来也仍没有完全恢复力气,容景祺奋力挣扎着,嘴中大吼道:“容景谦!你又使诈!我恨你……我不会放过你……容景谦……”

他一边呼喊着,还一边窥得空隙,将容景谦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往墙上挤压,容景谦闷哼一声,抬眼看着容常曦:“还愣着做什么?!”

他的语气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但眼下容常曦根本听不出来是哪里不同,只慌张地又将那把弯刀捡起来,颤抖着对着容景祺。

容景谦道:“刺左边。”

容景祺闻言,更加努力地挣扎起来,嘴里道:“常曦!常曦!我是你的哥哥啊!如果父皇知道你杀了你的皇兄该怎么办!”

容常曦动作一顿,容景谦却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逐渐放松了,容景祺立刻挣脱,他刚挣脱一点,身后便刺入了一柄弯刀,这一次是在左肩胛骨之下,力气比上一次大了一点,容景祺一顿,只觉两处伤口都痛彻心扉。

容常曦的手握着刀柄,颤抖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容景祺,她满脸是因受惊吓而落的泪水,见刀刺中了,便战栗着要将手松开。

突然容景谦那只没受伤的手按住了容常曦的手,容常曦愣愣地抬眼,容景谦看着她,道:“杀人,要这样。”

他的手包裹着容常曦因为沾染太多鲜血而滑腻的手,一点点将那弯刀往容景祺的身体里按,容景祺发出一声惨叫,想要挣扎,容景谦以手肘狠狠制住他,眼睛却始终盯着容常曦,容常曦竟也无法挪开视线,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个满脸满眼惊恐,一个则淡然至极,容常曦能感觉到那把弯刀是如何穿破容景祺的身体的,他身体中的血似是流之不尽,流的到处都是,那腥臭的味道越来越重,还有一些血溅在了容常曦脸上。

“好久不见。”容景谦盯着容常曦,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他明明在杀人,自己一只手也留了许多许多的血,竟还能扯着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好久不见吗?他们明明在春猎前还在掌乾殿外碰见过……

容常曦已丧失了思考能力,茫然地跟着容景谦的话胡思乱想,而容景祺终于最后地抽动了一下之后,彻底不再动弹。

容常曦微微回神,低头去看容景祺的尸体,只看见一个被血染透了的背影,还有那背上插着的刀,还有被容景谦牢牢包裹着的手,两人的手都浸满了浓稠的血——

容景谦的声音犹如来自地府,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我们是同谋了,皇姐。”

容常曦睁眼时,只觉后脖颈处和脑袋都痛的厉害,入目的是一个极为残破的草棚茅屋顶,容常曦茫然地眨了眨眼,逐渐回忆起之前的画面,葛兰卉,那个假婢女,还有尤笑……

尤笑死前的模样再次在眼前浮现,容常曦瞬间满眼是泪,她努力忍住,张望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个极为破旧的小屋中的一个小房间,小的可怜,且只有一张床,旁边的蜡烛也烧的烛芯都要掉出来了,可见极为困苦。

旁边有一个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窗户。

容常曦努力让自己定下神来,刚想翻身试着去推那个窗户,奈何窗户锁死了,她还在奋力推,突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和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其中一个的声音带一些口音,不伦不类地说着大炆的官话:“莫着急,此处离山脚那个村子六十多里,他们此时忙着收拾战场,忙着在那个村子里捉剩余的刺客,哪里会来这里——”

另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急急道:“——阿列坤达,并非如此!那容景谦最是狡诈,何况康显公主还在我们手上……”

容常曦彻底呆住了。

那竟是容景祺的声音。

这次的事情是容景祺策划的?!还是阿列坤达,容常曦是记得的,是阿扎布的那个哥哥,当初阿扎布险些攻破居庸关,且打算拼死一战,最后是阿列坤达怕阿扎布立下太多功劳,也怕他带领军队全军覆灭,在可汗面前一顿好说,胡达可汗这才着急地将人给召了回去。

耳听的两人正在往自己这边走,容常曦虽然害怕,但也只能闭上眼睛,继续装作昏迷地躺在床上。

阿列坤达不以为意地道:“你不是说那公主与容景谦之间素有结怨吗?他哪里会来找她!再说了,此番全败而归,父汗绝不会轻饶我,阿扎布那臭老鼠指不定还要从中挑拨……我们不必着急离开,先隐匿着,你再利用颢然猎场替我送些士兵过来——”

“——这不可能了!”容景祺的声音都在打哆嗦,“他们现在一定在调查此事,容景谦来的这么及时,一定是宫中有人露馅,估计就是容景昊……他指不定什么都召了,别说运人了,现在咱们逃去胡达都很不容易!”

“知道了!”那阿列坤达极为不耐烦地道,“你们炆人就是如此,胆小怕事,没用!那公主只是下山游玩,你却当成是计划败露,急急忙忙催我们动手,若非如此,怎会大败?!”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容常曦所在的小屋的遮帘,大步走了进来。

容景祺辩解道:“若是等容景谦带兵来了,不是更加不可能动手了吗!谁知道他回来的这么早。”

阿列坤达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容常曦能感觉到有个人走到了床边,有一股恶心的,粘腻的视线正绕着自己打转,她按着身下的床铺,一动也不敢动,那阿列坤达嗤笑一声,道:“容景祺,你看着畏畏缩缩的,你这妹妹生的倒是当真美丽……只可惜,我已经有大老婆了……你们这边是这么说的吧?”

容景祺大约是点了点头,阿列坤达伸手嘿嘿笑了两声,容常曦只感觉一双热腾腾黏糊糊极为恶心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那阿列坤达手劲极大,最后手落在容常曦的下巴上,掐着她的下巴左右地摆弄:“不过是真好看……这皮肤又白又嫩的,像豆腐似的,我们之前抢来的炆女可没有这样的……还是个花魁呢,我呸,你妹妹这样的才适合去当个花魁,啧啧……”

容常曦一阵阵地想吐,但仍只能装作昏迷,容景祺没应声,阿列坤达突然一笑:“公主殿下,你知道你最什么地方最可爱吗?你睫毛都抖成这样了,还装昏呢?”

容常曦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凑的极近的脸,那阿列坤达生的极为高大,身形有些肥硕,皮肤黝黑,头发系成几个小辫捆在脑后,眉目都极为凌厉,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此刻正□□地笑着,见容常曦醒了,他更是一咧嘴:“哟,不装了。”

“放开本宫!”容常曦伸手去扯他还禁锢着自己下巴的手,如今天气怎么也算不得太热,他的衣袖却很短,容常曦不得已只能不隔着衣服直接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极粗,容常曦要两只手才能合住一根,狠狠地往后扯。

可惜无论她多么努力,阿列坤达根本是纹丝不动,反而脸上笑意更深:“继续挣扎啊,公主大人,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花儿一样的女孩子,碎在我手中……”

透过阿列坤达的大脑袋,容常曦看到后头一身流民打扮的容景祺,他看起来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几乎已让人认不出来了,容常曦怒道:“容景祺!你这个畜生!你勾结异族谋害父皇,你不是东西!”

容景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不仁在先!何况你也有脸骂我?要不是因为你和容景谦,我何至于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