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睿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味道,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容常曦只觉得血都要充入脑子里了,“谁这么大胆,竟敢……”
容景睿将那小盒子打开,神色复杂地看着盒子,道:“常曦……你可知道,我一岁时,落入过湖水?”
容常曦立刻点头。
容景睿道:“我自己已记不得半点事情了,但我母妃同我说过,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容常曦惊讶地捂住嘴,道:“是谁做的?”
“我也不知道。”容景睿苦笑了一下,“谁也有可能。重点是,我被医治了两三年,渐渐好了起来。可又过了些时日,我几乎夜不能寐,病情又一次加重,几乎要死去,母妃说,那时我哭着同她说,夜晚燃着的沉香木十分难闻,她便命人将香炉撤了,谁料香炉一撤,我的病又渐渐好了,只是如此反复,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
“我一直以为,你的病根,只是因为那场落水……”容常曦愣愣地道。
“自是因为落水。”容景睿道,“腿脚不便,还是因为那次落水,但身子虚弱,却是因为那时的香木……后来母妃意识到不对,留下一截燃了一半的沉香木,想让太医查出其中有何物,太医们查不出来,母妃也没有再提此事,而我自己翻遍医书,也没想通是怎么回事。直到前两年,父皇将我带去了西灵山。”
容常曦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低声道:“是曼舌花?”
容景睿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同,夹在沉香木中,也变得弱不可闻,但我还是察觉到其中的干系。我又询问了陈老先生,他听了我的询问,告知我,在他来西灵山以前,听闻西灵山的曼舌花曾被人盗走过,而只要有懂炼制之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在深夜时炼制花毒,便可造出曼舌花水。”
就是当初容景祺要给她喂下的那个……
早在十几年前,那东西便有了?!
容常曦道:“要以命去换,一定十分珍惜。”
容景睿颔首:“没错,陈老先生也是这样说的,何况据记载,被盗走的曼舌花总共不过两株,至多也只能炼制两瓶曼舌花水。只是这曼舌花水见血封喉,下在食物中,所需的分量并不多便可使人致死,而若是滴在沉香木上,会让闻香之人中毒,至于病情是否严重,端看这沉香木上滴的曼舌花水多或是少……但无论多少,只要时间一长,终归会去世。死时犹如重病暴毙。”
容常曦太过震惊,久久不语。
容景睿低头看着手中的沉香木,轻声道:“这一块,与我曾经所闻,十分相似……”
他想了想,又抬头,神色越发凝重:“曼舌花水十分珍贵,如今又毒死了二皇妃,又被加在父皇的沉香木中,只怕二者之间,有偌大的关联……杀二皇妃的人,很有可能便是想之置父皇于死地之人。”
容常曦提着笔,一笔一画,画着记忆中曼舌花的模样。
红色的花瓣,一株花上常有八至十二片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的中间,有一条细细的金蕊,乍一看,像一条条红色的中间有凹陷的舌头……
她盯着那曼舌花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揉成一团。
母后,父皇,还有前世的自己……
突然生病,最后暴毙而亡。
她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些所谓的病,根本不是病,而是曼舌花毒?
容常曦只觉得十分别扭,重新看向父皇,软塌上的皇帝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方才容景睿的长篇大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眼,深思道:“朕知道了。”
容常曦以为问话就要到此为止了,父皇又道:“常曦,你认为作为一个好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容常曦没料到自己也有被问到如此严肃的话题的一天,她呆了半响,而后斩钉截铁地道,“待自己的子女好!尤其是公主!”
皇帝又被她逗笑了:“嗯,看来朕是个好皇帝了。”
“父皇是最最好的皇帝!”容常曦真心实意地说。
皇帝微笑着看向容景睿:“景睿,你觉得呢?好好答,别学常曦,胡说八道。”
容常曦吐了吐舌头,容景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仁。”
“是上下相亲之仁,或是不忍之仁?”皇帝看着容景睿。
容景睿道:“两者兼有之。”
“温良者为仁,为政以德亦为仁……”皇帝依旧盯着他,道,“景谦便是那温良者么?”
容景睿瞪大了眼睛,立刻拱手道:“儿臣绝无此意!”
容常曦听的一知半解,但也晓得两人此刻正在聊一件极大的事情。
半响,皇帝才笑了笑:“景睿不必慌张,朕不过随口一说。”
容景睿垂着头,额上已有浮汗,容常曦知他身体不好,赶紧道:“父皇,我忽然想到,我方才并未说错嘛!”
皇帝道:“嗯?”
“子民子民……不就是要把天下百姓当做自己的子孙吗?”容常曦深深被自己的智慧给折服了,“所以我说,一个好皇帝,必然是爱自己的子孙的,一点也没错嘛。”
皇帝倒也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嗯,常曦说的不错。你这是大智若愚。”
“我才不愚呢。”容常曦笑嘻嘻地道,“反正我知道,父皇是最好的皇帝。”
皇帝又轻笑起来,方才寝宫内几乎可以说是可怖的氛围逐渐淡了,皇帝轻轻打了哈欠,道:“好了,你们退下吧。”
容常曦点点头,和容景睿一道行礼后便往外走。
才走过第一道屏风,容常曦便小声道:“四皇兄,方才父皇问那个……是,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容景睿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她,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容常曦莫名觉得身上有一股寒意,她摇了摇头:“父皇还这么年轻……”
容景睿叹道:“常曦,父皇如今龙体抱恙,会想这些,也是自然。”
“我不想听这些。”容常曦重新抬脚往外走,步履匆忙,“我不在乎。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