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谢堂有多宝贝她的幼弟,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但凡是谁惹了那个小包子,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最后,那孩子还是随了裴谢堂的后尘!
朱信之抿紧了唇,没说话。
裴衣巷的死有些可疑,他看过尸体,找内监问过,内监不是很肯定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裴衣巷。如果不是,闯入幽庭司的刺客的目的一目了然,就是为了救走那个孩子。
谁会那么关心一个孩子的去向?
他原本以为是裴谢堂的狐朋狗友高行止,或者是裴谢堂身边的那几个亲卫,但监察下来,发现高行止宿醉不醒,其他几人下落不明,压根儿没什么行动,反而是谢成阴的嫌疑最大。他从未听说过裴谢堂跟京中哪位小姐交往过密,又有谁会为了一个钦犯豁出命来,再加上谢成阴出手同裴谢堂那么像,唯一的解释,就是谢成阴等于裴谢堂这一个答案了。
很匪夷所思,但他信了!
孤鹜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王爷,属下觉得,王爷真的想多了。”
“理由。”朱信之轻轻敲着窗柩。
孤鹜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半晌,一咬牙:“要是泰安郡主是谢小姐,恐怕就不会想给王爷送花了。她,应该想给王爷递刀子的。”
泰安郡主死的那一天,他也在宣角楼上,亲眼瞧见王爷递给了泰安郡主毒酒,泰安郡主镇定的表情下眼底的摇摇欲坠。她,应该很恨王爷,绝不可能原谅王爷!
情之一事,本就成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朱信之身躯一僵,猛地想起当时在宣角楼上,裴谢堂挺直了脊梁骨,问他自己名字的来由后,她吐着血,笑着说:“世事沧桑,我的时候到了,裴家的时候也到了。只是……我死于你手,王爷,黄泉路,奈何桥,裴谢堂当为你停留,你可千万别让我久等啊!”
是啊,心高气傲如裴谢堂,怎么可能向她的仇人屈膝?
朱信之砰地砸在车厢里,吩咐车夫:“尽快赶到谢家!”扭头又问:“她的婢女在哪里等着?”
“谢家侧门。”孤鹜觑着朱信之的脸色,知道王爷是想通了,忙说:“那天谢小姐翻墙出来落在咱们马车上,那旁边就是她的院子。”
篮子一直在府外徘徊,但孤鹜久去不回,她心中着急起来,偷偷摸摸地从侧门进了满江庭。刚一推门,就瞧见地上匍匐着的裴谢堂,顿时,篮子的天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姐——”
这两人都是十分懂分寸的,再联想起方才心内的不安,朱信之站了起来:“母亲,我去看看。”
曲贵妃也看到孤鹜和长天了,知道这两人都是朱信之的心腹,她便点头放人,只是又暗暗叹了口气。朱信之的婚事一直是她的心结,这都多少年了,但凡提起要娶媳妇儿,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婚事迟迟提不上日程。
“娘娘,要不,再去跟陛下求一个旨意赐婚?”婢女小心地建议。
曲贵妃叹气:“陛下素来不太喜欢给谁赐婚,上一次好不容易求着他开了口,还被裴谢堂搅黄了,这次怕是不易。”
“如今泰安郡主都不在了。”婢女拱嘴。
曲贵妃摇摇头:“你不懂。不管裴谢堂在与不在,陛下都不能随便赐婚,不然凭着一个裴谢堂,哪有什么本事跟陛下抗衡,能让陛下收回成命?陛下心里也为难,既要给信之赐婚,赐给他的女子就不能太过随便,但放眼京城中的大户人家,能配得上王爷的女子寥寥几人?家世、相貌样样出挑的,地位又太过显赫,信之总不能压过了太子殿下的风头,有个强外戚,就会有夺嫡的嫌疑。但要是娶个一般人家的女子,陛下又怕委屈了信之。难啊!”
“那总不能让咱们殿下一直这样单着呀,眼见着太子爷和其他几位王爷都添了好几个世子了。”奴婢实在是替朱信之委屈。
曲贵妃捻着茶杯,一时间有些惘然。
爱子之心作祟,她竟有些想念那个卖国贼、杀人犯的泰安郡主了!
于私而言,当初裴谢堂对朱信之是真的没话说。
她记得很清楚,宣庆十九年的夏天,江南发了大水,处处洪涝,百姓颗粒无收引起了一场暴动,朱信之带兵南下镇压,并顺便接了治水安抚的任务。哪里想到灾民暴动,胆子大到竟敢劫夺朝廷运粮的车队,朱信之年轻,心慈手软,没忍心下令击杀这些暴民,粮车被劫持,最后被困境中的灾民围困在城中堵着要粮食。紧接着又接连暴雨,护城河水满为患,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朱信之几乎陷入绝地。
那时候,江南的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裴谢堂正好从西北回来,二话不说就把朝廷给的赏赐换成了银子,带着她的四个亲卫一路快马奔往江南。她采购了粮食,送到江南去解朱信之的危难。遇到暴民抢粮食,提刀斩了七八个,当场就镇住了混乱的局面。
那一年,裴谢堂也只有二十岁,但行事已见一代名将的铁血和坚韧,魄力非凡。
她赶到江南,下令关闭城门,严守四门不得进出。手下的四大亲卫在城门四个点发放粮食,但凡抢夺,就地诛杀;随后又发放药材,治理瘟疫;等病情控制下来,立即投入治水。种种手段,总算是让朱信之得了发挥的空间。
最难得的是,事情都是她的功劳,她却甘心为了朱信之扮演一个坏人的角色。水患治理成功,朝廷对朱信之一片颂扬,她暴戾的性子却传遍了整个帝都。
就连朱信之,都对她成见颇深……
曲贵妃叹了口气,人都不在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裴谢堂这个人啊,毁誉参半,她是弄不明白的。
外面,朱信之一出来,孤鹜长舒了一口气,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王爷,谢三小姐出事了。”
朱信之听了事情的原委,按下了孤鹜:“准备出宫。”
他折身回到曲贵妃跟前,磕了个头,便道:“母亲,府中出了点事,儿子须得马上出宫一趟。两天后满月日,儿子再来宫里看望母亲。”